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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洛城要去美國的消息,敏姨難以置信地怔了一會兒。但想到什么,她又笑著釋然了:“也就一個月而已嘛,拍完就回來了呀。”
最近陽光好,北風呼嘯,空氣又干又冷,正適合做臘味。洛城這家伙,去年過年時發信息向敏姨撒嬌,說今年跟她一起做各種臘味,結果真到了時候,卻要跑到地球另一面去曬太陽。敏姨坐在露臺的陽光下鹽漬豬腸衣,一邊用溫水漂洗一邊揶揄道:“誰說要陪我一起做臘味的,嗯?現在又想跑了?”
洛城把月凨圈在懷里,搬個小板凳坐在一旁賠笑臉:“敏姨,我現在不就陪著你嘛?應該說,我陪你做了臘味,可惜沒機會吃了!你應該心疼我才對。”
敏姨好笑地睨他一眼:“那為什么不留下來吃?”
洛城又嬉皮笑臉的:“人家要開機了嘛,這一天天的都是錢吶,我肯定不能耽誤人家,對不對?臘味做好了,你放一些在冰箱里,我三月份回來吃也是一樣的。”
“不帶月凨去嗎?”既然他去意已決,敏姨嘆口氣,也不再多留,轉而這樣問他。洛城低頭搓一搓女兒的圓臉蛋,無奈道:“片場亂糟糟的,我也沒空照顧她啊。再說了……聞人律肯定不想我帶她去的。”
不想嗎?敏姨笑著搖搖頭,不置可否:這可不一定。
過兩天,恰逢周末,聞人律終于偷得半日閑,待在家里休息。吃過午飯,洛城帶月凨去房里午睡,他沒有睡意,就到露臺上看敏姨打那些剛曬上去的臘味。
買了衣架充做晾曬架,一排排油紅發亮的臘味曬在陽光下,被北風吹得迅速干縮。敏姨在架子下面墊了報紙,用花池里的鵝卵石壓住四角,防止被風吹走。太陽將臘味曬出許多油滴,晶瑩透亮地掛在肉尖末端,不時滴落下去,形成一排細密的油跡。聞人律靜靜地看著,忍不住想,他家大概是這小區里唯一一個自己動手做臘味的吧?
格格不入,卻又莫名的和諧。
想起這臘味是某人提議做的,聞人律迎著風苦澀地輕笑一下,道:“明明是他嚷嚷著要做這些東西……給他做了,他又要跑,連月凨也留不住他。”
敏姨細心地將靠在一起的臘肉分開,聞言露出笑意:“阿城不是那種媽媽。”她說,“為了孩子犧牲自己什么的,他不會做的。”
“你在家,我又在家,月凨有人照顧,他怎么可能留下來?……他像夢娟。對孩子肯定是愛的,但是呢,他會覺得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現在月凨還小,一個月對她而言沒什么實感,一眨眼就過去了。媽媽在或者不在,她也不是很明白。我知道你不想讓阿城走,可他是真的很需要一個喘息的機會……你就讓他去吧。反正月凨在這里,他飛得再遠,終歸是要回來的。”
“我知道……”失落地垂下臉,望著露臺上的塑木地板,聞人律坐在椅子上,雙目空茫:“我就是有點不高興罷了。”
好臘味,轉頭瞥見少爺臉上郁郁寡歡的表情,敏姨心思靈透,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忽然有些高興,抿著唇笑起來,了然地從他身旁走過:“你放心,以后機會多著呢。你們之間連孩子都有了,還怕拴不住他么?”
聞人律發著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剛才敏姨說了什么。他忙不迭緊張地跟進去,小聲掩飾:“敏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敏姨也由著他狡辯,并不戳破,只嘴邊笑得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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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降溫后,申城下起了大雪。
1月26日那天,霍華德兄弟的電影演出合同寄了過來,讓他們簽好字之后由洛城直接帶過去。下午四點,聞人律簽好合同提前下班,準備回家讓洛城簽字。可進了門,這人居然一反常態的不在家!他心里不由一凜,驚慌失措地問敏姨:“洛城去哪兒了?”
“阿城說他去醫院查一下激素,看看要不要打那個補充的針。”敏姨說。
……原來是去醫院了啊!內心稍安,但想到前陣子的風波,聞人律還是不放心地打了個電話過去:“你怎么自己去醫院了?帽子口罩戴了嗎?”
“能不戴嗎,我又不傻!”洛城一身黑衣穿行在醫院熙熙攘攘的大廳里,帽子上、肩膀上落了幾片雪花。高大身材的雖然惹眼,但眾人都忙著看病掛號,對他并無太多關注。聽筒里,聞人律的聲音在蜂鳴一樣的背景音中聽起來分外清越:“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打補充針,難道你的身體又不對勁兒了?”
“暫時還沒有。”洛城走到電梯廳里排隊等電梯,放眼望去一片黑壓壓頭顱,仿佛某種群居的小動物:“之后我不是要去邁阿密待一個月么?我怕在片場出問題,萬一引起騷亂……干脆提前過來打兩針。”
聽筒那頭停頓兩秒,好像才想起有這個隱患,聲音里透出一絲后怕:“好,我明白了。出發之前你完整地打一個療程吧,防患于未然。”
“……唔。”掛了電話,洛城走進電梯,忍不住將手伸進口罩里摸了摸最近長出來的胡茬。
不多時,他走進性別科的辦公室里。張主任第一次在風波之后看見他,不禁非常感慨,激動地迎上來用力拍他的胳膊:“終于是挺過去了……哎喲,可擔心死我了!你們公司現在是什么打算呀?開始給你物色下一個對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