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喲!我說你們吶,想必是離家在外已經有好些時日了吧,否則怎會對這般重大之事渾然不知呢?”
說話間,她還時不時地朝門外張望一番,仿佛生怕被旁人偷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緊接著,于媽媽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這不,前段時間那和邦郡先是大旱,河水斷流,土地干裂,莊稼旱死。禍不單行,緊接著又遭遇了可怕的蝗災,漫天飛舞的蝗蟲把僅存的一點農作物啃食得一干二凈。
而北邊的韃子草場干旱,牛羊渴死,就大肆舉兵進攻邊關。朝廷為了應對這些危機,不但稅收比往年提高了整整兩成之多,而且還強行征兵入伍。
如此一來,和邦郡的百姓們實在是無法生存下去了,只能紛紛拖家帶口地往南邊逃荒而來。這逃荒的人數眾多,其中難免就有些心懷不軌、不安分守已之人趁機做起了土匪路霸。
我估摸著呀,你們之前所碰到的應該只是一小部分流民而已,如果不幸遇上那些真正窮兇極惡的土匪,想要保住性命可真是難如登天吶!”
楊碩聽完這番話后,整個人都呆住了,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微張,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怎么也想不到,僅僅離開了楊柳村短短一年的時間,家鄉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
一想到于媽媽剛才所說的那些話,楊碩的腦海之中便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起柳大山一家人悲慘至極的狀況來。
只見柳大山和來福哥被一群官兵粗暴地押解著前往戰場充當炮灰。而家中僅剩下嬸子一人,可由于糧食早已被搜刮一空,就連賴以生存的耕牛也被無情的官兵強行征收而去。走投無路之下,嬸子只能跟隨全村老弱病殘一同踏上逃荒之路。
想到此處,楊碩身體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一股寒意從脊梁骨直竄腦門。
突然間,他像是猛地回過神一般,呼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緊接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對著于媽媽急切地開口說道:“趕快!馬上將人帶過來讓我瞧瞧,記住,我要的可是成年男子啊。”
于媽媽聽到這話后,趕忙應聲道:
“好好好,小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把人帶來。”
話音未落,她便迅速起身,扭動著腰朝著后院快步走去。
沒過多久,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于媽媽領著四個男人走進了屋子。楊碩定睛一看,頓時眉頭緊皺,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滿與失望之色。
于媽媽那雙銳利的眼睛自然不會放過楊碩臉上哪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她嘴角撇了撇,開口說道:
“你心里應該也清楚得很,那些心甘情愿賣身的人,多數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堪的女子和孩童。而正值壯年的男人,如果還有那么一把子力氣,隨隨便便找份活兒干,怎么著也能養活得了自已。怎么可能賣身為奴,所以啊,這可選的范圍著實小得可憐!”
說著,于媽媽抬手輕輕一揮,示意身后跟著的四個人走上前來。只見其中兩個男人,年紀少說也有五十多歲了,滿臉皺紋,身軀佝僂,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另一個男人雖說年齡看上去沒那么大,但卻是個瘸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顯得頗為艱難;唯有那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面容雖然有些蠟黃消瘦,眼神也是黯淡無光,但跟其他三個人比起來,好歹還算正常一些,看著勉強像那么回事兒。
就在這時,那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察覺到楊碩正在打量自已,他趕忙轉過頭去,對著于媽媽急切地說道:
“于媽媽,咱們之前可是講好的條件,我和我家娘子孩子必須要在一起,絕對不能分開!”
于媽媽原本那張笑盈盈、宛如春花綻放般的臉龐,轉瞬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魔力所扭曲,瞬間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她那雙原本充滿和善光芒的眼睛,此刻猶如燃燒著怒火一般,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嘴里更是吐出一連串惡狠狠的話語:
“不錯,當初確實是答應了你!但那時我也明明白白地講過,如果太久都沒人愿意將你們一家子全部買走,那老娘我可就得把人拆開賣掉了!
為了你那病懨懨的兒子治病,老娘前前后后可是花費了足足五兩多的銀子啊!再加上你們這陣子又是吃又是喝的開銷,難道這些都不用花錢嗎?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這么一個愿意買你的主顧出現,你竟然還不知道珍惜機會,不僅不老老實實抱緊人家的大腿,反而還敢跟我提什么條件!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要是這次再把這位小公子給嚇跑了,哼哼,那老娘我可就直接把你們送去官府的礦山上,到時候看看你們能撐得了幾天!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好歹!”
那男子聽到這番話后,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如紙,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驚恐萬分地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望向站在一旁的楊碩,然后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只見他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帶著哭腔哀求道:
“求求這位好心的小公子發發慈悲,救救我們一家人吧!請您一定要把我和我的娘子還有兒子一同買下呀!只要您肯出手相助,小人從今往后愿意心甘情愿地做牛做馬伺候您,絕無怨言!求求您啦!求求您啦!”
楊碩一聽買這個男人居然還要連同他的老婆孩子一同被買下,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強烈的抵觸情緒,立馬就打消了購買的念頭。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之時,那個男人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