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四面環山,聽說是千萬年前隕石在這里砸下的印。地表之下的土很黏,老人們叫它‘觀音土’,能飽腹,卻不能消化。幾十年前饑荒,餓死很多吃飽的人。黏也不是不好,地質結構穩定,周圍地震也很少受牽連。外山附近的野湖不少,他總能找到。
把收音機擱草地上,每次豐收之前都有我在一旁替他掛餌,我有時候掛得好,有時候包不圓。空閑之余我就躺地上,聽他收音機里時不時卡頓的《封神榜》。問東問西:
“姜子牙是好的還是壞的?”
“是好的。”
“餅干是好的還是壞的?”
“是比干,不是餅干。他是好的,被壞人害的。”
湖我忘了,湖景也忘了,找不到。只記得最后一次陪他釣魚就是在農家樂,他已經離不開輪椅。走不動路,卻還堅持對我說。他說按水域劃分,有海水釣和淡水釣,船釣海釣磯釣是海水釣,溪釣塘釣庫釣就是淡水釣。我們這兒沒條件海水釣。按釣法來分,分傳統釣和路亞釣,我老了,你年輕,你們年輕人就該玩玩路亞釣。
“這里面有講究?”
“有,3215,老三樣,餌料的配方。兩杯藍鯽、兩杯野戰、兩杯速攻二、再放五杯水。想釣大的只能這么調,天冷要多加野戰,魚少要多加速攻。”
“先打窩?”
“對,用散玉米。”
我沒經驗,位置選得不好,選在了死位。左右都快爆護了,我這邊還沒口。
煙一支一支地抽,我很愁,拿起手機回復微信。回到一附以后,我去了初二三班,班主任負責,有點負責過頭。消息發太多不回復就給學生打電話,他一打過來我就掛掉。越掛發得越多,全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話。問我還適應嗎?有交到新朋友嗎?最近心情怎么樣?心情不好可以告訴老師,別被壞情緒耽誤。
我想說壞情緒不耽誤我,是你耽誤我。
我順手拍了一張魚塘給他發過去,說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他說那我們談談心?我說別談了,你別再給我發了,再發我就跳下去。
梁老師發來語音,哈哈一笑,說你真幽默。
他兒童心理學學太多了,見誰都想試試,我都快17了算什么兒童。班級氛圍不錯,我待著也舒適。因為不管誰提要求他都會哄,和我以前的那個班主任還有歐陽都不太一樣。我在學校只做表面功夫,成績看得過去就行。這次回來,三班平均分不算好,我微微拔尖。
他開始關注我、關照我、關心我。把我‘關’起來了。
把竿收了,我拎著空魚桶,一個下午一無所獲。
到家以后我換了件衣服去toto喝酒,toto是我最常去的清吧,這家下酒菜味道最好,薯角金黃,蟹鉗也好吃。這學期金天被陶阿姨送去校外補課了,就剩我和藍一歡,我忽然覺得一附的空氣凈化不少。他不污濁,就是笨重。
日出龍舌蘭里有橙汁、檸檬、石榴。我喝個沒完,給周年發消息,他女生朋友多,我讓他給我介紹個女朋友,要快。他問我喜歡什么樣的,我說我要白白的、瘦瘦的、兩只腿長長的。
zn:就這三個要求?
白目:還可以再提??
白目:那我要知書達理的,溫柔可心的,若即若離的,會撒嬌會粘人的。
他給我發來一張二維碼,我點開一掃就加上了。加上我第一句就把“我喜歡你好久了”發過去,還沒等到回復,看到周年又給我發了幾句。
zn:不好意思發錯了。
zn:剛才那個是男生,這個才是女生,你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