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暈得可以,靠著藍一歡幾次想吐。他讓司機開慢點,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幾頁紙,遞給我。說結果出來了。我瞬間醒一半,坐起身,問他,
“什么結果?”
“我沒看,拿到以后就折好了。你沒授權,我不會看的。”
藍一歡做事很靠譜,有分寸,他說沒看應該就真的沒看,我把親子鑒定報告揣包里。拿出錢包數了八張遞給他,他沒要,說不用。問我晚上去不去他家吃飯,我說你有這么孤單嗎?
下午我沒回家,直接去了他家里,想著晚飯后再回去。否則我爸撞見我一身酒氣,免不了一頓嘮叨。到家以后我進了他臥室說頭疼,他讓我睡一會兒,我就睡一會兒。醒來看見他在刷題,我說,
“考砸了?”
“沒。”
“吹,以前怎么不見你這么用功?該不會是我不在,你太想我了,食不下咽,相思入骨。拿你成績單我看。”
他給了,我看了,看完冒火。說好了手拉手,穩在前五十足夠。你悄咪咪考到年級第五干嘛???
“媽的敢情我耽誤你了?”
他笑著拿回成績單,給我蓋好被子,說,
“不是。”
“那是為什么?”
“我想他看看我。”
“那你找他去啊,都不是一個年級,你考好了他就能看見你?”
“光榮榜。”
“我真服了,柯北又沒在談戀愛,你愛得死去活來就追他去啊,我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步步為營,不會小心翼翼。”
“那你有嗎?”
“我才不敢,我名聲就是被我前女友們搞臭的。”
“人家實話實說。”
“我不吃飯了,我生氣了。”
我掀開被子往外走,他說汽水不在冰箱里。
有時候我挺怕他戴眼鏡的,總能看穿我。藍一歡這人挺雙面的,在老師家長面前是一個樣,在我們面前又是另一個樣。人前像個只會背公式念口訣的八音盒,人后化身劈里啪啦的臟話電報機。氣質這玩意挺邪乎,只有他罵人我不嫌臟,甚至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把臟話說得雅。他在我面前說臟話,但不會對我說臟話,可能,最了解他的人是我。
到家已是深夜,我爸出差了,江阿姨沒鎖門,家里黑乎乎的。我打開所有燈,雙手捏著報告不冷靜。三二一默數了很多遍,還是沒睜眼。突然有聲響,延延起來了,走到客廳問我在干什么,我說你快睡,今天的糖我明天再給。她回了房間,我低下頭。
第szca24-3516號,檢驗意見如下: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白千萬是寧愿的生物學父親。
他不是我弟弟,他和我沒關系。
沒達到預期,我以為會很失落。相反,在那一晚在那一刻,在我心中同時存在著兩種不同的期待,希望是,希望不是。無論結果如何,都由剩下那一種做補充。很可惜,它補得太好太圓滿,讓我沒空去深究第二種期待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