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北信介瞞著你去念了護理學校的短期課程,同時又拒絕了大公司的offer決定繼續留校,他的理由是他更喜歡學術。但是你只會感覺他是為了有更多時間能陪在你身邊。在兩個人的父母的支持下,趁著你還能穿著婚紗站立著聽他念出不朽的誓言的時候,你嫁給了他。
在走路變得困難之前,你先經歷過一次失禁,午睡在沙發上醒來,灰色的布藝沙發上有一攤深色的痕跡。
他從書房里走出來,幾乎是看到你震驚的表情的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回到房間里替你拿了干凈的衣服,把浴室的暖氣打開,替你準備好了浴缸的熱水,放了你喜歡的入浴劑,很平靜地對你說:“先把衣服都換了吧,會著涼。”
你拍開他的手,顫抖著說:“我自己可以。”
坐進浴缸里,你抱著自己,不想哭也不想生氣,你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半個小時之后他來敲門,你應了一聲。但是兩腿沒有力氣,站不起來了,為什么這么快,演完整場劇都還可以再跳舞的這兩條腿卻連在浴缸里站起來都做不到。
門打開,北信介將手卡在你的雙臂之下抱著你離開了熱水,然后用一條大浴巾裹住你,他什么話都不說,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替你擦著身子,他撥開臉上的碎發,輕輕落下一吻。
幾乎還沒有習慣輪椅,你的上半身也逐漸失去了支撐力,躺在床上的日子變得越來越無聊,控制語言能力的肌肉大約也是越來越不行了,好在北是個聰明的人,只需要一些眼神示意,他便能讀懂。周三和周五的下午,他在學校有課,你很想聽聽看北教授是怎么給現在的大學生講古典文學的,他念羅朱的臺詞的時候應當要迷倒講臺下所有女孩兒吧。
不過你還是比較喜歡他給你讀無事生非,別看這個人平時冷冷淡淡的樣子,真要是演起benedick來可比你之前劇團的臺柱好太多了。想到這里你又覺得自己這樣困住他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了,他或許應該有一份更加美麗的愛情。
上了人工呼吸器以后沒過幾天是他的生日,他看著你掙扎著不愿意睡的樣子,撫摸著你的臉頰輕聲地說著:“睡吧,睡吧,不要在乎這是什么日子。”
然后就再也沒有醒來。
替你將所有連在身上的管子和儀器的線全都拿掉,他自言自語著:“辛苦了。”
打開衣柜,拿出了那條你第一次公演時穿的禮服長裙幫你穿上,他又說:“你知道嗎,很多人都說這出戲沒有了你就死了,”輕輕地拉上拉鏈,“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沒有了誰就死了的感覺,你走了,我也死了,只是我還有知覺,太遺憾了。”
將你擁抱入懷,原來死去的人是這樣輕飄飄的,看著墻上的鐘跳過了零點,你忍不住地向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謝謝。”幾乎是下一秒就回應了,他抬起頭來,你躲了兩下,他的視線卻一直追著你,“是的,我能看到你。”
你知道其實在49天之外可以有很多的選擇,你似乎一早就聽他在講故事的時候說過,要么經歷了這七七就安心成佛獲得下一段生命,要么借著生者的執念留在人世間,永生永世地飄蕩著,直到寄托物消亡你便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