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禾抱著碗眼巴巴道:“這酒好甜,再給我一碗吧,半碗也成。”
“最后一碗。”李懷遠道:“喝一口就起來。”
結果那人喝得碗都見了底,也沒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李懷遠眉間略顯不悅之色,正欲開口,卻見她雙手抱著欄桿,頭枕在胳膊上道: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總歸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我想著,要是腳底凍得生疼能讓我忽略別處的疼痛,其實也挺不錯的。”
“胡扯。”李懷遠抽掉她手里的碗,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腳從水里拽出來。
纖細的腳背shi噠噠的,在陽光下更顯得白皙如玉,唯有足尖微微泛紅。李懷遠倒沒心思看這些,冷著臉從懷里取出個帕子,托著沈今禾的腳丫子擦拭起來。
“行了,別感春傷秋的了,趕緊把鞋穿起來。”
雖然頭暈暈乎乎的,但沈今禾還是聽話地縛緊羅襪,搖搖晃晃地往腳上套鞋。
可惜眼前疊影重重,她折騰了半天都沒穿上,李懷遠嘆了口氣,又蹲下身子認命地拾起一只登云履,給她穿在腳上。
沈今禾雙手托著下巴,看向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側臉,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我是不是上輩子真做了什么錯事啊?”
手上的動作一頓,李懷遠雖不知道她在跟誰較勁兒,但看得出來她心里憋屈,于是哄孩子似的接下話茬:“為什么這么說?”
“就感覺我挺倒霉的。”
她纖長的睫毛低垂,微微顫動著,像他手掌之中撲動的小飛蟲。
李懷遠輕笑出聲:“你倒霉就是你倒霉,扯什么做錯了事。那有的人一輩子積德行善還不是早早沒了命,如果真有因果,壞人早自己死絕了,還要律法干什么?”
沈今禾愣愣道:“真的啊?”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說再也不想看見我的時候。”
“……”李懷遠懷疑她完全就是在裝醉。
打定了主意暫時不搭理她,可見她可憐巴巴一副求教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寬慰道:“沈今禾,你過去所遭受的一切,也許是你的不幸,但我保證,這絕非是你的過錯。”
四寂無聲。
唯有午后暖暖的光影跨過春山,越過翠竹,不經意地照耀在她身上。沈今禾定定看著面前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忽而覺得千山冰雪一瞬間都融在了這暖洋洋的春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