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有很多機(jī)會可以主動說出來的,你說了,我就不會自作主張地讓你求陛下賜婚,不會寫信到淮州專門找人相看黃道吉日,不會計劃著上元佳節(jié)帶你游遍潯陽城,也不會自取其辱……讓你住進(jìn)飛瓊閣。”
更不會像個傻子一樣幻想他們的未來……
李懷遠(yuǎn)忽而覺得屋里哪處有個窟窿,將屋外的寒風(fēng)全引了進(jìn)來,刮得他全身生疼。仔細(xì)一看,這窟窿不在別處,竟是從他自己心上長出來的。
倏而,一滴滾燙的眼淚砸在沈今禾微微揚起的手面上。
她驀地停止了掙扎,任由李懷遠(yuǎn)將她肩骨捏得生疼。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最后一道光輝即將消散的那一刻,她聽見李懷遠(yuǎn)的聲音自頭頂砸落,重如千斤。
“沈今禾,大郅有二十四州,二百零四郡,上京城東西一百零八坊,南北三十余街,往后余生,九垓八埏,再也不要讓我遇見你,一看見你我就覺得……”
“惡心”兩個字,直到最后他也沒能說出口。
李懷遠(yuǎn)走后,沈今禾一直垂著頭蹲在地上,她眨了眨眼,將氤氳在眸中的霧氣眨掉,抬頭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葉綏,擠出個笑臉來。
“沒事了,你快回去吧。”
葉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張了張口,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實在想不通怎么一會兒的功夫,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方才小叔一進(jìn)來,他就覺得他森然的眼底布滿紅痕,周遭滿是戾氣,那雙眼睛仿若要吃人,再看沈今禾,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防御姿勢,他是真怕屋里的兩人萬一打起來了,連忙沖進(jìn)屋子。
豈料右腳還沒探進(jìn)門檻,里面便傳來一聲慍怒:
“滾出去!”
于是他又收回腳連忙跑了出去,只是也沒走遠(yuǎn),一直在翰林院大門外的棗樹下蹲著。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李懷遠(yuǎn)走了,他這才又屁顛屁顛地跑回來了。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葉綏看著身旁風(fēng)一吹仿若就要栽倒在地的人,有些放心不下。
沈今禾點點頭:“也好。”
街上的燈市如晝,燦若星河,孩童們舉著手又跳又鬧地嚷著要買花燈,大人們?nèi)齼蓛煽嬷@子挑年貨。
沈今禾這才意識到,今日已經(jīng)是小年了。
明燈千盞,照映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葉綏瞄了幾眼沈今禾,幾度欲言又止。
沈今禾裹緊綿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氣息在冰冷的冬日里轉(zhuǎn)瞬就成了一團(tuán)白霧。她轉(zhuǎn)頭笑了笑,反過來安慰受驚的葉綏:“你不必小心翼翼,其實世子這個人,也沒什么可怕的。”
他那么矜貴的一個人,被自己欺騙,不是也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嗎?
“小叔除了脾氣不好,其他都好。”葉綏想了想,點頭道:“每逢佳節(jié),城外開灶施粥,世子府都一馬當(dāng)先。”
“嗯,我喝過,又稠又香。”沈今禾望著前路,心里泛著苦,面上卻笑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