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壓制著內心的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我走上前,將那枚嵌著人指的銅錢用力拍在一旁的鐵皮箱上
聽到聲響,老趙的動作頓了一下,手中的梳子“咔”的一聲斷成兩截。
他緩緩轉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球看向我。
就在這時,工棚頂端的節能燈突然開始瘋狂頻閃。
在明滅不定的光影里,我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只見他梳下來的根本不是白髮,而是幾縷沾著水泥渣的漆黑長髮。
長發shi漉漉的,像是剛從某種黑暗的深淵中撈出來,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后生仔…”
他喉嚨里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指甲縫里的水泥屑簌簌掉落。
“這工地夜里打樁的聲音,你仔細聽過么?”
就在這時,隔壁忽然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
聽到這個聲響,我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憤怒。
我猛地轉身,一把揪住老趙的衣領,手上的青筋因為用力而暴起。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怒吼道。
“今晚暴雨,西區基坑要提前灌漿?!崩馅w咯咯笑著,語氣卻格外像個女人。
我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暴雨如注,瘋狂地砸落在我的安全帽上,密集的聲響好似急促的鼓點,敲得我心亂如麻。
我蜷縮在鋼筋堆后面,大氣都不敢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眼前,塔吊的探照燈在這濃稠如墨的夜色中,將人影肆意拉長。
一個身著紅雨衣的人影緩緩靠近攪拌機,他的動作僵硬而機械,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
他從攪拌機里舀出灰漿,本應是銀灰色的水泥,此刻竟泛著胎盤般的詭異暗紅,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緊接著,兩個工友抬著一個裹著防水布的長條物走來。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慘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基坑。
我驚恐得瞪大雙眼,透過防水布的縫隙,竟看到半只青紫的小腳。
腳踝上金鑲玉鈴鐺的紋路,和之前泵車堵塞物上的耳墜完全一致。
穿雨衣的人緊接著掏出一把銅錢,挨個塞進孩子的腳趾縫。
生銹的硬幣在雨幕中相互摩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好似指甲刮黑板,一下下刮過我的耳膜,讓我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暴雨依舊傾盆,打在鋼筋支架上,發出編鐘般的顫音,卻絲毫沒有悠揚之感,反而讓這氛圍愈發詭異。
穿膠皮雨衣的工友們,宛如三尊生銹的塔吊,機械地擺動著手臂。
在他們懷中的深灰色的防水布下,凸起的人形輪廓每隔五秒就有規律地抽搐一次。
每一次抽搐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讓我驚恐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