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傷口太碎了,又已經結痂,不貼也會好的。
但我還是慢慢地,拿出枕頭底下壓著的手機,打開了自拍,小心翼翼拍下了我和他的第一張合照。我只露出貼著史迪仔的右臉,他只露出閉著的眉眼和額頭。
我發了一個僅我可見的朋友圈,自己點了贊。
那一刻我想:
生活可以很殘忍,痛楚也會讓你留疤。但如果不論受到什么傷害,都有一個人在一旁為你貼上創可貼,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是吧?
我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后把他叫醒,問他幾點來的,吃飯沒有?他說6點來的,見我在睡覺,就去醫院食堂吃了。
他說給我點外賣,我說我剛睡醒還不餓,把奶茶給我喝吧。
“你經常畫畫嗎?”
我點點頭,
“初中畫得多,我媽怕我無聊,就把我的小說和畫冊都帶來了,你現在看的是你走以后小葡萄畫的《幸福一家人》,我說很好,我在哪?她跟我說什么你知道嗎?她說她沒畫我。”
韓文敘笑了,我把目光偏移,還是不敢看。
我說,
“唉,你知道‘房樹人’嗎?我準備以后學心理了。最近看了一些關于這方面的書,繪畫心理分析是其中一個流派,也是療法。還有曼陀羅之類的,我都了解了一點,色彩和線條都能告訴分析師很多有用的信息。那還有幾張白的,要不你畫一下,給我練個手?”
“嗯,需要怎么做?”
“很簡單的,筆在這,你在這一頁上,畫你想畫的人、房子和樹。數量和風格沒有限制,想怎么畫就怎么畫,我聽著歌等你,你畫好了告訴我。”
“嗯。”
他認真地畫起來,沒過多久就畫好了。我接過他遞來的畫冊,那一頁是這樣的:
天空是黑色,星星只有一顆,豎在左上角。白色的樹影只有輪廓,像森林,沒有樹葉。畫面中央一個小人躺在地上,蜷縮著。人物只畫了背面,看不到表情。
“房子呢?你忘了畫嗎?”
“在手里,抱著的。”
確實是抱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抱得很緊,他不說就很難發現。
“能分析出什么嗎?”
能,很多都能。
能看出星星的意義,是他重要的人,應該代表著沈阿姨或者他未實現的愿望;能看出他的片面,對外界的抵觸;能看出只身一人的孤獨卻把地面畫得平坦,沒有任何危險的元素,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記得書里強調過,樹疤對應心理創傷,他有那樣的童年和過去,卻將松樹并排,畫得挺拔,樹身潔白如雪,未能留疤。因此看出他內心的堅韌、不輕言放棄;他抱著自己小小的房子,小小的家,表情未知,但就算或哭或笑或緊張,也是他以肢體在宣誓:
他會守護自己珍惜、重視的一切,竭盡所能。
這些我都沒說,我說,
“唉,我感覺自己還是沒能掌握,看不出什么。以后再給你分析吧。”
若我真能成為一名心理咨詢師,當然,我有信心自己必然會在某一天合格。那么按照我所了解到的,必須遵守的職業道德和原則,心理咨詢師是不可以和有血緣關系或者身邊太親近的人建立資訪關系的。這是一種剝削,理應禁止。
他點點頭,我把畫冊收起來。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