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生活費不夠了跟你爸說,他會給你轉過去的。”
“嗯。”
教學樓已經沒剩什么人了,我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教室里發呆。初中學校里喜歡種海棠,看到掛牌之前我一直以為是櫻花來的。現在窗外的樹很高,長到了二樓和三樓之間,是白玉蘭。
花期與氣溫、shi度有著密切聯系,溫度回落或者氣候異常都有可能導致花期延遲,在夏季開放。它會誤以為春天還沒到,或者春天還沒走。
很好聞。
那一刻我沒有想家,我只想睡個好覺,或者在某處狹小的空間里能夠擁有局促的自由。無人抵達,不被打擾。
開學第一課,語文。
原先定的課表竟然根據入學測試的總體結果進行了靈活調整,平均分高的科目課程減少了,平均分低的課程增加了。于是我們,語文語文,物理物理。鄭老師上課語氣像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語速風風火火,但他真的很像米老頭。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這么說。早讀的時候班主任進來拿著一個帶蕾絲邊的大竹框,路過的每一位學生都要乖乖投籃,把手機放在里邊。我投了朋朋贊助的模型機,真的手機在我褲兜里。
學號的的原因,我落單了,沒有同桌。太陽曬的時候我會把我的桌子搬到右邊,不曬的時候搬回左邊。再次坐在最后一排,左手靠著墻和窗的時候讓我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沒有。零零散散的筆記,緊趕慢趕的作業就是我的每一周。9月中旬我找到了想住的房子,在一公里外的老式小區里,裝潢簡潔的一居室,不大,有冰箱有空調有微波爐還有獨立衛浴。唯一缺點就是隔音不大好,不過我都是戴著耳塞睡覺,也不影響。
一簽就是五個月,房東是位老太太,他兒子要求她合約只簽整數。搬家那天我可興奮了,規劃著這里放個小沙發,零食架,那里再裝個投影。
在中藥煲到貨之前我買了個小鍋把藥材一頓煮了,桂枝、白芍、北柴胡、法半夏、酸棗仁都會咕嘟咕嘟地變成濃稠的棕黑色,守衛我來之不易的睡眠。
我的學生證也換了,名字后面跟了個括號里面標注著“走讀生”。
學校門口的吃食很多,我不點外賣的時候經常光顧一家“三哥小炒”,是不是三哥炒的我不知道,但是炒得挺好。不想在外面吃的時候我就會在中午放學前半個小時點好午飯和奶茶,午飯會點的多一些,吃不完的放冰箱,晚飯直接拿出來用微波爐叮一下,這樣省事兒。
走讀的好處太多了,我不喜歡自己被兩道伸縮門困起來,只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是好的。樂峰有一些規定我覺得奇奇怪怪的,比方說早讀的前面還有一節早早讀,6點45開始,7點就結束,舍友之前吐槽過這十五分鐘也就夠唱三首rap。7點以后是正式早讀,讀35分鐘以后開始第一節課。走讀不用參加早讀和早早讀,只需要在第一節上課前到教室就好,所以早上我能比別人多睡半小時,路上買杯豆漿或者瓶裝飲料,慢悠悠地晃到教室里。
第一節課后是大課間,10分鐘跑操,15分鐘吃早飯。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懶得買,就喜歡包里背一些零食。而且如果早飯吃太飽,我會覺得午飯不好吃。
第一次月考考完那天周四,學校連著周五給了三天假,那三天我本來想回趟家的,但是作業實在太多了,我就沒去,熬了一個通宵把作業搞定。剩下一天補覺,一天去商場玩,看了荷蘭弟的蜘蛛俠。樂峰位處于本省第二大的城市,僅次于省會,發展肉眼可見比我們那邊好很多,有許多景點我都想留著以后慢慢去,慢慢了解。在外地讀書真的不錯,班上有臺座機,方便給同學們有急事的時候用來打電話。好幾次我都看到其他幾個外地同學給家里打電話的時候哭了,我沒辦法做到和他們共情,感覺自己天生適合在外漂泊,沒課的時候走在陌生的街道我都會有種在旅游的滿足感。
我不是討厭我的家鄉,但我真的喜歡待在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就像喜歡小島一樣。大概四五年前我去過一趟三亞,海邊的小船120塊一個來回。它出發的時候我回頭,見岸邊和建筑們都離我越來越遠,水花濺在臉上,我好想一直往前,不返回。
收假回來那天,大橘要求我們收收心,每次假期結束她都會這么說,生怕我們玩野了。她宣布兩周以后還有一次月考,考完才放中秋和國慶的假,說完又交代了大掃除的事宜。
大橘這個外號是我替班主任取的,在有這個外號之前我們都叫她網名,心如止水。她和她的網名不搭,講課的時候很嚴肅,訓人也很厲害,她會先問你為什么,然后等你說了為什么以后,她會說“這不是理由嘛,這不是借口嘛。”訓完你以后,會一視同仁地點評,說“你怎么這么滑稽啊?”
喜歡她的學生會覺得她事無巨細,負責體貼,不喜歡她的學生會無時無刻不在模仿她說話的方式,把“你怎么這么滑稽啊?”掛在嘴邊。
她叫陳奉美,40來歲,個頭很小,一直是蘑菇頭一樣內扣的短發,染成棕色,在太陽底下泛著橘金,很像過年吃不完的砂糖橘,外號由此而來。除了教生物,她還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喜歡游走于各個班級,在你打鬧或者講小話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后她會晃一晃她辦公室的鑰匙串,表示對你的提醒或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