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是個殘疾人,我從認識他時他就坐在輪椅上了,但是他完全不需要人照顧,生活可以自理,跟正常人沒有區別。
我當然不是因為他身體殘缺需要我推著他回去才這么跟他說的,可貍狽多十分冷淡地打斷了我:“不用了,我又不是自己回不去?!?/p>
都說殘疾人的內心會比普通人脆弱很多,因為在社會體系中會遭受到別人的冷眼相待以及歧視,但我們都在一起這么久了,他怎么會不知道我只是想跟他一起回家?
重點只是‘跟他’。
他曲解我的意思,像是一串被點燃的鞭炮,引線都還沒燒到末尾,就已經炸了。
我清楚他心情不好,誰輸錢了心情會好呢?雖然是我打比賽掙來的錢,但我們以后會結婚,會一直一起生活,又分什么他的還是我的。
我不想跟貍狽多吵架,想等他緩和一些,情緒平復下來了再跟他說dubo這種純靠老天的事情不靠譜,還是腳踏實地老老實實地賺錢比較好,他就掛了。
通話設備的對面傳來電子器械冰冷的‘嘟嘟’聲,我將手機揣回口袋里,拎著袋子轉了個身,往家的方向走。
打開門,玄關處男朋友的運動鞋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我將兩個鞋子一起放進鞋柜里,把袋子掛上墻壁上的掛鉤。
貍狽多在客廳里看電視。
我走進去,他沒有分出一點注意力看我,好像整個人沉浸在電視節目里。
我在他的輪椅旁邊蹲下來,拉住了他的手:“只是輸了一點點錢而已……”
他沒有說話。
“但是dubo這種靠天意和運氣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是不是……”
我不是多幸運的人,貍狽多也不是,他如果足夠幸運,就不會坐在輪椅上了。
我覺得我們這兩個倒霉蛋能好好生活就可以了,然而他似乎并不這么認為:“你覺得都是我的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回來就是指責我,還說你不是這個意思?”他將手從我的掌心里抽回去,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皮:“沒有我的話你早就應該死了,而不是還能在這里跟我說話?!?/p>
我怕他又要重提幾年前,我剛遇到他時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那些每次經由他的嘴里說出來就像是一把利刃重新把我長好結痂的傷口又剖開似的的事,我不想聽,實在是不想聽。
我忙不迭地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不屑地哼笑了一聲,繼而再次把視線移到電視機上:“那就別找我的茬?!?/p>
晚上就這么幾句讓人不愉快的交流后我跟貍狽多就沒有再溝通過了,我在床上翻來翻去地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夢境把我重新拖回地獄。
我夢見自己拿花瓶敲碎了那個人的頭,夢見自己赤著腳,都來不及穿鞋就從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跑出來,夢見自己沾了一手的血……
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推開門,空氣里飄散著土司被烘烤過后的香味。
男朋友正在將平底鍋里的荷包蛋盛到盤子里。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我:“桃桃,你醒了?快去刷牙洗臉來吃早飯,正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