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
“太子舍人。”
“難怪了。”越停搖頭,“世家自詡清流,是他們會做的官。”
何謂清流世家?步入仕途之后,家族子弟若是擔任權力大的要職,會被其他世家恥笑貪慕權勢,污了清貴門楣。他們更傾向于選擇身份清閑尊貴,實際上完全沒有多少實權的官職。
“若比起來,你豈不更是清流世家人。”
越停臉色微紅,“莫打趣我,我不是清流,更非權貴。”
裴厭辭笑了笑,懶得和擰巴的他繼續掰扯下去。一頓飯吃完,他帶著無疏打道回府。
路上,他見無疏一臉琢磨的樣子,好笑地問:“這么小就有心事了?”
“我能有甚心事,就是你方才和越先生談論的那些稅收之策的利弊,我覺得很深奧,但又覺著有趣。”無疏一臉鄭重,“我覺得越先生有失公允,總是在幫著世家說話。我親眼瞧過我們村的人為了逃稅躲到山里頭取得,說明這稅法已經對百姓不利了。”
“他是世家人,就算他再怎么想否認,想擺脫,一旦觸及到利益問題,他還是會為世家說話的。”裴厭辭道,“就像你,你是普通百姓,自然以百姓的角度看問題。”
頓了一下,他道:“出身是個烙印,它不烙在我們身上,而是在心里,在思想上,體現在立場上。很多時候,我們都覺得自己沒錯,但對于別人而言,他們同樣沒有錯,那么,錯的是誰呢?”
無疏懵懂地搖搖頭。
“沒有人。很多事情是根本沒有對錯可言的,如果硬要分出一個對錯,可能只有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共同利益,勉強稱之為對吧。”裴厭辭將背靠在墊子上,“所以,僅以對錯看問題的話,你會迷失方向,不如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如果你能跳脫桎梏,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看問題,為他們發聲,那你就是圣人了。”
無疏思考了一會兒,道:“對于稅法,我有一點自己的見解。”
“說來聽聽。”
“既然農戶得的是租金,為何朝廷不干脆直接以一定錢數為稅呢?這樣農戶也就不用被迫從商戶那里買高額的糧食和絹帛了。”
“是啊,農戶不用買了,那么等到朝廷糧倉需要糧食的時候,誰找商戶買呢?”
“可商戶怎么敢賣官府高價糧食?”
“你想低價呀?”裴厭辭道,“有可能催生出官商勾結呢。”
無疏的腦袋喪氣地耷拉了下去。
“這個問題你可以好好想想,”他揉揉小孩腦袋上細軟的頭發,“但也別囿于此。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完美的政法可以規避掉所有問題,法策的好壞評判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能否很好地解決當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