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升正不知該如何將這樁無妄之災攪和過去,就聽到顧九傾這聲毫無感情的吩咐,情急之下說了句蠢話。
“張總管此刻傷勢還重,下不了床。”
“所以要讓本宮親自去登門拜訪他了?”
允升一時間沒覺得這有何錯處,但他聽著這質問的語氣,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
“奴才這就去叫張總管。”
他連滾帶爬地出了門,剩下幾人沒聽到上頭一點聲音,連呼吸都放緩起來。
顧九傾向來待宦官比待其他仆從寬厚得多,是以他們即使到現在,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情。
張懷汝也這般覺得。
他換了一身衣裳,坐上兩人抬的軟轎,在路上聽允升講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為是那些管事被發現了貪墨的事情,顧九傾顧及他的臉面,特地找他來當勸客。
主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贓款上交了,威嚴立了,敲打完了,管事罰個一年半載的俸祿,這事也就這般過去了。
畢竟顧九傾還得要他們撐著這座王府的運轉,離開他們不得。
張懷汝下了軟轎,一步三顫地從門口走到主院前廳,期間除了允升,沒有任何人來扶他,都在跪著。
任是誰都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
張懷汝嘴里的話也不得不慎重起來。
“殿下。”他行了個禮,只是腰腹的內外傷都沒好,他彎不下腰,含糊了過去。
這在顧九傾的眼里,也成了不敬的表現。
“張懷汝,這王府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務,你管的太亂了。”
不單單是管事貪,從上到下,連普通的仆役都能從府里撈到不少油水,裴厭辭作勢一說,連明示都沒有,他們就熟練地背地里使銀子,這風氣一看由來已久,已經爛透了。
“殿下,都是老奴管教不力,老奴自罰三年月俸,日后加強約束他們,常看賬,絕不讓他們胡亂報賬,貪墨了銀兩。”
張懷汝一病白了半頭的烏發,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了不少,佝僂著腰,眼里滿是對顧九傾的擔憂與歉疚。
但這已經激不起太子任何憐憫之心。
“你老了。”他道。
心性涼薄之人,微薄到可憐的憐憫同情,注定只施舍給對他有用的人。
“殿下?”張懷汝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東西,就要跪下。
卻聽上首坐著的顧九傾道:“幕僚一事,你不肯對扼鷺監吐露一個字,以至于受傷至此,勞苦功高,這是如論如何都繞不過的。本宮庫房里還有好些滋補的湯藥,以及傷病之人所需的一應物什,允升,你明日找越停拿來,不管多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