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個例子。”
“用不著舉,你剛說書里寫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后面跟著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古代的大家有幾個不求功名得過且過的,超脫只是一種選擇,而且大部分是被動的,是不得已,是自我安慰,才不是你不思進取的借口。”
“哦,這么說我沒有名人的才氣,就連他們的自我安慰都不能有?你也太苛刻了。”陳琦覺得她發(fā)表長篇大論的樣子跟胡莉上語文課的樣子像極了,但胡莉講多了讓他昏昏欲睡,她講多了咄咄逼人,“趙曉青,你要允許我上進,也要允許我不上進,誰都有自己的活法。”
“你少偷換概念,我沒規(guī)定你的活法,我只是在跟你討論。如果討論必須有對錯,那就失去了討論本身的意義。”趙曉青語氣認真,“我也沒說我們非得變成名人,我們讀書,留在書里的人和知識不過滄海一粟,而就連這一粟也復(fù)雜得不像話。”
陳琦看著她的側(cè)臉:“所以呢?”
“所以這些復(fù)雜讓我們看到了無名和有名的差距,也給我們提供了參照——哦,原來名人也吃過這樣的苦,原來誰都不是一帆風(fēng)順。前人和后人走的路可能是同一條,相似的心境前人描述過,后人可能也繞不開,這就表明其實我們并不孤獨。”
“怎么,你很怕孤獨?”
“我才不怕。”趙曉青對上他的眼神,“往往是越怕孤獨的人越不會讓自己孤獨。”
陳琦用她的話反問道:“你又在影射誰?”
趙曉青失笑:“你別這么敏感行不行?”
陳琦陪她一起笑了,這人橫豎是一點虧都吃不得:“你說了這么多,渴了就喝口水。”
趙曉青變臉:“你看你又這樣,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就不樂意聽。”
“我沒不樂意,就是你上課上累了,我好心讓你歇會兒。”
趙曉青憤憤:“算了,你插科打諢,我跟你雞同鴨講。”
“喂。”
趙曉青不理他,仰頭把瓶子里的水喝盡。
微風(fēng)不知從哪兒溜過來,拂動趙曉青鬢角的碎發(fā)。陽光灼熱,陳琦的視線從她微微上翹的睫毛移到她手中的瓶子,看見透明的礦泉水在閃閃發(fā)光。
他學(xué)著她的樣子,喝完水后把瓶身捏成一小團,然后蓋緊。
他朝她伸手:“給我。”
趙曉青警惕:“干嗎?”
陳琦起身,從她手里抽出瓶子,像投籃般故意踮腳,然后左右手各一個,把“瘦身”后的塑料瓶雙雙扔進垃圾桶。
“可以啊陳琦。”不遠處,何盼的同桌給他叫好。
陳琦沖對方嘚瑟地點頭,然后跟趙曉青說:“走了,找地方睡會兒。”
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三好學(xué)生畢竟是少數(shù),陳琦有自知之明,他對體育的熱愛連裝都裝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