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還有很多話可以問,問她的數學,問她的新家,以及經常出現在她身邊的張揚。可是,當他騎出巷口,回頭看見她還站在原地,心里一時又酸又甜。
夜風微涼,他好像什么都問不出口,又好像什么都不用問了。
趙曉青搬離鎮上那天,許久沒露面的房東來了現場收房。他常年住在縣里,知道張萍從未拖欠房租,也從未找他報修,眼下看著被搬空且被打掃干凈的屋子,感覺和剛租給她們時沒什么兩樣。
他站在門口,夾著煙頭示意客廳:“這破沙發還能用啊?”
張萍說:“沒用了,怕你扣押金就沒扔。”
房東笑笑,很快關門鎖門:“行,那就到這兒,你們要走,我也先回了。”
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走出院子,趙曉青過去踩滅煙頭,再把它踢進簸箕。隔壁的爺爺在門口坐了很久,從房東進去檢查門窗水電時,他就坐在那兒。
“他和他爸媽住這兒時他還小嘞,現在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了。”爺爺的視線落在路邊排開的一溜兒花盆上,不知在跟誰說。
“你好好的,注意身體。”張萍和他打了招呼,帶著趙曉青往外走。沒走幾步,趙曉青讓她等等,轉身去把簸箕里的垃圾倒了。
十五分鐘后,她們坐上去縣里的公交車。張萍看她臉上不見喜色,問:“舍不得?”
“沒有。”趙曉青靠著母親的肩膀,從現在開始,她們變成了彼此唯一的支撐,“媽媽,房東會把那間屋子重新租出去嗎?”
“應該會吧。”
那就好,趙曉青想,那樣就不會只剩下爺爺一個人。盡管他們在院子里同住多年,但始終沒有建立起親密的關系。爺爺是封閉的,母親是忙碌的,而她是堅硬的,三個孤獨的人沒有抱團取暖,而是繼續各自的孤獨,未免讓人可惜,但也正因為這點可惜,離別的傷感倒被沖淡了,爺爺不必目送她們的遠去,她們也不必留下廉價的牽掛。
回到縣里的新家,趙曉青和母親做了大掃除。家電和衣物等生活用品是上周搬過來的,認真布置后,五六十平方米的小套間顯得越發逼仄。這里沒有院子,沒有朝南的窗戶,就連陽臺和衛生間也都只有一塊豆腐干那么大,但這里離一中很近,離張萍工作的地方也只有兩公里,張萍每月能借此多問趙斌要一千五百塊錢,這將明顯改善母女倆的生活質量。
“以后你就安心讀書,等你高三了,還可以每天回家住。”張萍怕女兒不習慣,晚上帶她去樓下附近走了走。走到一半,趙斌打來電話,問曉青喜不喜歡新家。
“喜歡就行,我由著你媽亂來,可都是為了你。”
趙曉青沒出聲,聽到那頭嬰兒的啼哭,等他自己掛了電話。
回校的下午,葉玉玲拿著做完的數學試卷去陳琦那兒:“我跟你對一對。”
陳琦把卷子遞給她,繼續玩硬幣。他這兩天學了個新魔術,能把硬幣從人眼前變到出其不意的地方。葉玉玲看他專心練習的樣兒:“你找樂子找到障眼法上去了。”
“玩玩。”
葉玉玲對了會兒,問陳琦兩道填空題,陳琦講了下思路,她一點就通。她說:“還是你好,我現在一想起自己不認真聽課就后悔,本來還故意在張揚面前裝笨呢,后來就變真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