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陳夏先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他慢了半拍,發現她沒穿棉服,只裹了件深色大衣。電梯沒來,她半張臉埋在厚厚的灰色圍巾里,雙手插兜,雙臂貼腰,兩只腳站著也不安分,小幅度地左右走動。
他忍不住提醒:“外面很冷。”
“嗯,我就拿個快遞。”
“哦,”他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自己也有快遞忘了拿,“我——”
電梯很快到了,她走進去,看他還站著:“你要拿嗎?取件碼發我,我一起拿上來。”
她摁下關門鈕,他卻伸手一攔,走到她身邊:“算了,我自己去。”
“你不是剛上來?”
“人總要為自己的健忘負責。可憐我三十沒到,心力飄搖。”
“……”
徐驍原本看著往下的數字,聽見響動轉頭:“你笑什么?”
“沒笑。”陳夏往角落里移了一步,臉卻埋得更深了。
電梯緩緩下行,中途進來其他住客。陳夏縮在角落,看著地上的花紋,心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許是因為他的牢騷,或許是因為他發牢騷的語氣——
不咸不淡、似真似假。
三十歲怎么了?
三十歲不到便健忘的,不只他一個。
明明下班時還提醒自己順路去趟快遞柜,結果到了這個點,才想起有包裹沒拿。
她愿意花錢買東西,卻不愿意多花幾塊錢的寄存費,于是套了衣服重新下樓,匆匆忙忙,頭發吹干了也沒綁,就這么撞見了徐驍。
她從來沒在他面前披頭散發過,不無別扭地遮住臉,但轉念一想:有什么關系呢?他們不再是白天相見的上下屬,她應該向他學習化解尷尬的辦法,更好地完成身份的轉換。
推開單元樓的玻璃門,外面天寒風大。陳夏被激得打了個哆嗦,不敢耽擱,往快遞柜小跑而去。
徐驍跟在她后面大步地走,看她掛在圍巾外面的頭發亂飄。他記得她之前常常挽個發髻,是挽久了把發尾挽彎了?梳馬尾的時候怎么不像現在這樣有連續的小弧度。
看來人在不同的時間和場合總會呈現出不同的樣子,女人尤其如此。她不穿工作服,不穿黑色,給人的感覺的確年輕活潑一些。
快遞員把陳夏的箱子放到了最上面的大格。她掃完碼,放好手機,踮腳,雙手抓住箱子的兩邊往外拖。
徐驍遠遠瞧見她吃力的樣子,過去幫忙。等到紙箱被他輕而易舉地取出,陳夏關好柜門去接:“謝謝。”
“這很重。”
“沒事。”她先放到地上,再用手背拽緊了圍巾,蹲下去重新抱起。
徐驍很快取了自己的快遞,見她為了避免箱子蹭到衣服,抱得離xiong口一拳遠,腳步也邁得艱難:“我來?”
“不用。”她試圖走快些,“你買了什么?”
“耳機。”
“晚上還是睡不好?”
“?”徐驍反應過來,“是耳機,不是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