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卓沒回來,當天下午,父親開著運菜的小貨車,和陳夏去了鄉下。
和過年那次相反,母親對陳卓留在嵐城聽之任之,父親則意見很大:“除夕不回來還有正月補,清明不回家是什么意思,公司指著他加班?還是翅膀硬了,人懶了,有了老婆就忘祖了?”
陳夏沒做聲,過了會兒,拿了清香紙錢下車:“爸,如果我不回來,你會不會罵我,你是不是也覺得兒子更有祭拜的義務?”
陳父一愣:“說什么呢,你只要沒嫁出去,就得來拜。”
“可我嫁出去也要拜。”陳夏想,婚姻制度最傷人的一點就是默認了女人的婆家比娘家更重要,而從為人女到為人婦的過渡,就是硬生生地把情感的羈絆從這一方轉到另一方。
她捕捉到父親臉上和母親相似的尷尬,算了,她感到無奈,她無法控制和改變父母的想法,只能重塑自身觀念:不管男女,生來都先屬于自己,再是屬于他或她的家庭,而不是為了成為規則的犧牲品。
她在爺爺奶奶的墓前祭掃完畢,回程時又聽父親談起陳卓的婚事:“我和你媽省吃儉用這么多年,大本事沒有,只存了四十來萬。本來想拿它在縣城買房,現在看來,陳卓大概率要落在嵐城。這點錢,付個首付都不夠。”
“那陳卓什么想法。”
“他提了兩個辦法,一個是林可家也出點,付完首付他來還貸,一個是先租房,過兩年再買。”父親有些犯難,“其實林可爸媽私底下找過我們,說她家里有好幾套,婚房不用愁,但我和你媽也在考慮,對方條件這么好,我們是不是算高攀……”
陳夏想,或許在很久之前,她的父母也對她和孟清明進行過類似的討論。兩個人的結合,主觀上分感情深淺,落到現實里都得經受具體而細致的考量。
父親沒有等到她的反應:“你又不高興了?”
“沒有,只是這事你問我沒用。”
“不是問你,你也別多心,錢不用你出。”父親沉默了會兒,試圖緩和氣氛,“聽陳卓的意思,你是不是……在那邊談戀愛了?”
“怎么可能,沒有。”
“那你平時在忙什么,工作不是挺清閑的?”
“是清閑,所以找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做。”
父親察覺她的抵觸:“也怪我和你媽對你關心不夠,其實,你一個人在外面也挺難的。”
陳夏看向窗外:“我不難。”
“夏夏。”
“真的,爸。我很享受現在,我覺得現在的生活比以前都要好。”
父親看她倔強的側臉,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