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會傷害到司若的,但從前“大局”二字,是他心中一根刺。司若與自己的過去孰輕孰重?沈灼懷其實早已分不清了。只是長久以來,他都在做同一件事,已然習慣成自然,像一具行尸走肉。
于是他親手看著那把劍刺入了他的愛人腹中。
司若與他離得很近很近,近到他幾乎可以看清深邃洞穴中他臉上的絨毛。他那雙眼睛還是那樣,清冷的,如同月亮一般的,可在那一刻,沈灼懷卻見到了那雙眼睛里毫無修飾的恨意。
是恨而非愛。
他的手再也沒能握緊那把劍,而是將司若牢牢抱入懷中,試圖堵住洶涌而出的鮮血。
但比鮮血要更快到達他指尖的,是一滴淚。
那一刻,沈灼懷做下了要拋棄前面所有計劃的決定,哪怕一切將會崩盤,也在所不惜。
他至少贏回了一個家。
似乎在他們兩人之間,司若一直是那個更勇敢的人。雖然說起來是他沈灼懷將司若帶上了這條“歧路”,但司若卻總是更為赤誠的那一個,相反,他在司若的赤誠下,總是狼狽地止步不前,甚至往后退縮。或許做花花公子,沈灼華是個常勝將軍,可面對感情,他是司若徹頭徹尾的手下敗將。
他對他俯首稱臣。
他甘愿做他的手下敗將。
從此沈灼懷只是司若身邊的沈灼懷,不是沈家世子、不是前朝皇子遺孤,他也要舍棄掉其他,只留自我,留下那個愛著司若的自我,其余的,一概不要。
好在這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艱難。他很快的,相當輕而易舉地就接受了這樣的自己,或者說,他心里可能一直就在期待這樣的自己,僅此而已。
那一日燈花會,沈灼懷重新看到了那個不再小心翼翼的,鋒芒畢露的司若時,他突然又想到了司若與他第一次見面時候司若那副帶著點吃驚的憤惱,是活生生的,沒有經歷過后來那些苦案、那些與他糾纏不清的司若。燈花漫天里,司若的眸子亮晶晶的,勾著唇角同他說——
“我不要獨活。”
那一刻沈灼懷耳邊風聲獵獵,除了那句話外,那些嘈雜的聲響似乎再也沒能進入他的耳朵里。那句話、司若,以及司若反映著燈火的眼眸無數次重逢在他眼前,像轉鷺燈閃爍轉動著,讓他眼里再沒有別的存在。燈花“噼啪”響了又落了,周圍的人來了又散了,但他們在原地,聽不到別人的聲音。
他說。
他不會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