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乖乖伸出手,等著兩個差人將木枷抬至他的頭與雙手之間。
但李明偉再次出來阻撓,背著手在門前繞了一圈,吊起他那副公鴨嗓子:“大人不是要按規矩辦事嗎?司若夜間私自離山,一點懲罰沒有?”
但紅纓帽卻沒聽他危言聳聽,板起臉道:“是否有懲處關你這個書生何事?還要不要官府下定論了?走開!”
李明偉只得訕訕躲到一旁。
老山長咳嗽兩聲,趁著差人們還未給司若上枷鎖,朝紅纓帽一拜:“梁捕頭,要拜見武大人,我學生這的確是衣冠不整不合禮數,是否可給他個整頓儀表的機會?”
紅纓帽有些遲疑,但看在老山長的面子上,還是點了點頭。
司若乖乖跟著老山長進了屋,老山長在外頭等他,司若便到里屋里,快快換上了儒生袍,正要走,卻被老山長攔住。
董師意味深長地看著司若:“信我,此番見縣令武大人,你不可如往日一般莽撞。既sharen者不是你,我自會保你安然離開。但你要許諾與我,這次過后,便不可再執著于仵作一道,乖乖聽你祖父,也聽老師的,安心讀書。”
“老師……”司若斂下眉目,心中并不想就此作答,可董師正殷殷看著他,他只好應道,“若仵作能給回我一個公道,我便不再惹事。”
春天的天像孩兒的臉。師生不過在屋內小談片刻,外頭竟又下起雨來,從檐下低落的細細水珠滴落在司若置于窗欞的一盆碗蓮中,嘀嗒出角羽般的音階。
山長出門自有可遮風避雨的亭轎,但如司若等人只能自己尋物擋雨。好在他備有許多油紙傘,便抄起一把撐開——紅傘款款支于雨幕之下,司若則是傘下之人。
下了雨,加上看在老山長的面子,紅纓帽差人也懶得整那些虛功夫,自己和手下上馬,命司若緊跟在后。
雨天縣衙人丁冷清,往日總有在門口賣豌豆黃與豆腐的小商販也紛紛挑著擔子回家避雨,只剩下兩個高大威猛的衙役站在門口,手中舉著水火棍,似乎下一刻就要高呼“威武——”。
縣官武大人便正坐在堂中,頭頂是“正大光明”牌匾,身側有兩個師爺正伺候筆墨。縣衙簡陋,候審處正對天光,雨水紛紛。縣令打了個哈欠,命司若與李明偉等人不必收傘,然后叫其中一個師爺開始念案件陳詞。
念完后,是又打了個哈欠:“所以陳子榮此人在保辜期內死去一事,你等人可有疑問?”
司若、李明偉作揖:“學生(書生)不曾有。”
“那還有哪門子的紛爭?誰把他打了,誰就下獄,這不就結嘍。”縣令一拍驚堂木,就要退堂。
這時紅纓帽趕忙上前去,將最新的情況告知縣令,又說明了涉事者是董山長之學生,縣令方才“哦”了一句,叫道:“仵作可有驗尸?上堂匯報!”
旁邊的師爺連忙道有有有,然后將一份文書遞出,交與縣令。縣令上下掃了兩眼,便示意師爺念出。
“死者陳子榮,二十有七歲,平南縣人,烏川書院學生。于五日前與書生司若互毆,至門牙脫出,身上有多處淤青,并于昨日亥時死亡。除身上淤傷外,并無其他外傷、中毒跡象。”師爺的聲音拖得極慢,也極長,恨不得一句只吐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