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上出現一個個小字。
期間三花貓假裝跑酷,跳到桌案上,歪著頭和眼睛朝他紙上瞄了好幾眼,可今天又是趕路又是采買,又是收拾道觀房間,貓兒的精力再充沛也會感到疲累,高度興奮之后的疲憊更加難以抵擋,三花娘娘跑著跑著,終究是感到累了,慢慢安靜下來。
等到道人寫到一半,她已經趴在桌案前不動了,只睜著眼睛看著外面,不知是在看霞光還是在看星空,亦或是天上的蝙蝠,等到道人將這最后一篇游記寫完,放下筆時,她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宋游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聲,也能看到她的腹部均勻的起伏著。
安靜的模樣讓人不忍打擾。
宋游就這么看了她許久。
而其實他知曉這小東西心中的想法——
三花娘娘雖是一只貓,卻一直有很強的領地性,這大抵與她的出身有關、與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也可能與貓兒廟有關。陪同他游歷天下的這二十年間,每到一處陌生地方,她都會警惕不安,每到一處待得久了,她都會舍不得離開,在內心里,她其實更喜歡有一個固定的穩定的安全的熟悉的居所,而不是隨他一同漂泊天下,游走人間。
如今終于有了,她自然很興奮。
興奮過了,便是疲憊。
“……”
宋游收回目光時,紙上墨跡已經干了,散出陣陣清香。
宋游小心站起身。
期間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動靜,這小東西還扭動了一下,用爪子捂著眼睛,發出嗯的一聲,煞是可愛,卻嚇得他連忙定住,等一會兒后他才繼續站起,走到旁邊,拿出厚厚幾沓紙。
這是二十年來他寫的所有游記。
不覺竟已攢了這么多了。
最下面的紙張已經泛黃了,若非他用靈力護持,恐怕已經變得又干又脆。
看見這厚厚的幾沓紙,看見這最早一張泛黃的紙,這才能夠體會到,這二十年時間當真一點也不短。
道人將最新的一張放在最上面,卻又忍不住拿起最早一張,對著燈油的光,查看起來。
“明德元年秋,行至逸州……”
道人眼前浮現出了當年那個性情頗有些冷淡的年輕道人,還有那只與他還不太熟卻又努力和他拉近距離、努力想為一人一貓的小團隊做一些貢獻的純真懵懂的三花貓,以及逸都那間小院。
“明德二年二月初,行至栩州攏郡……”
道人眼前最先浮現出的卻不是栩州攏郡的山水,也不是柳江大會,不是寫下這篇游記的走蛟觀和觀中老觀主,而是那名跳上桌子仰頭與他疑惑對視的貓兒,問他這是什么東西,又湊近紙張看。
解釋她也不懂,明明不識字,還是要湊近看,看就罷了,還要用爪子扒拉他的手,免得擋著她,弄得他難以書寫下去。
甚至于這張紙上還有她扒拉留下的痕跡與半個貓爪印。
回過神來,貓兒依然躺在桌案上,睡得正香。
“明德四年春,行至長京……”
“明德六年冬,越州以北,青桐樹林,未見神鳥,先得黑魚道爺來信……”
“明德七年底,與吳女俠相別于長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