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行走于這座小城的街巷,本來以為當年也只是匆匆逛了一遍,十三年來,記憶早就模糊了,卻不料記憶模糊了不假,可十三年來,這座小城竟是幾乎一點變化也沒有,一旦走上街道,當年的記憶立馬就洶涌而來。
當時的道人自然與現在不同。
當時的三花娘娘也與現在不同。
回到旅店房中,道人取出牛角梳,胡亂的梳著自己的頭發,當年的自己和記憶仍舊不斷翻涌上來,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像是就在不久前。
像是就在不久前,道人才帶著棗紅馬與三花貓來到這里,道路實在不熟,黃昏下幾經詢問,這才走到干棗巷,找到那名叫陳漢的商人,交過信后被痛哭流涕的他挽留下來做客,只是天剛蒙蒙黑,外頭又有馬蹄聲來。
是個女子,以布蒙面,身材高挑,帶了一匹矮小的黃鬃西南馬,一把木柄木鞘的長刀,也是來送信的。
白天走過的街道,是當時曾與故人走過的。
當時胡亂聊的天都好像還記得。
干棗巷也沒什么變化。
巷口老樹下,黃昏時仍有人在講古,仍有孩童趴在樹上聽,只是聽故事的人換了一批而已。
就連手中這把牛角梳,也是當年在這座小城買的,此后十三年間,沒有壞過,沒有遺失,一直用到現在,還和當年剛買的時候幾乎一樣。
最奇妙的地方就在這里了。
這座小城幾乎沒怎么變,道人覺得自己變化也不是很大,只是恍然之間,卻已經是十三年前了。
真像是被偷走了一樣。
次日清早。
道人仍舊買了兩斤牛肉上路,離開凌波縣城,沿著江邊官道走,很快便進了那間廟宇。
廟宇不大,和金陽道旁王善公的廟子相差不多,也和當年三花娘娘的第二間廟子差得不多,里頭一尊石像,隱約能辨得出是個道人,只是按照口述形象雕刻本就不準,雕刻之時,又按照人們想象的神仙模樣多了一些裝飾,將衣裳一些地方涂成了彩色,當道人站在石像的面前,二者幾乎都沒辦法認出彼此便是自己。
石像后面有一匹馬,雕刻時縮小了,像是一匹驢一樣大小,腳邊還有一只蹲坐的貓,雕得并不傳神,只看得出是個沒有膝蓋高的小動物。
道人站在石像前,與石像對視。
女童也站在貓像前,探出頭去,一眨不眨的觀察著這尊貓像。
“這是我們喵?”
“應該是。”
宋游想起了當年剛出栩州,到達平州,在云頂山下鏡島湖中夜泊修行時,飄來的第一縷香火愿力,不出意外,便來自這里。
“一點都不像。”女童抬起頭,“和三花娘娘一點都不像。”
“我也不像。”
“你更不像!”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