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走了兩個時辰,才見到山洞。
此時山洞中又有火光。
貓兒率先擔憂警惕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山洞中,倒映著火光。
道人走進一看。
馬兒站到了山洞里面,好端端的,行囊也放在角落,被它護著,只是洞中多了三個異域服裝的中年男子,都穿得很厚,正生火煮著肉吃。
見到宋游到來,他們愣了一下,隨即都很興奮,跑來與宋游嘰哩哇啦一通講。
宋游覺得他們是猜到了自己等人也是來登神山的,并且已經去登山去了,見自己回來,于是來詢問自己有沒有登上去、路況如何之類的。
可惜雙方語言不通。
起初的興奮過后,便逐漸冷靜下來。宋游借了他們的火堆,與他們圍坐一起,互相以眼神交流,沒再有多的言語。
歇息一夜,次日清早,新老雙方登山者同時出了山洞,只互相揮了揮手,算是打過了招呼,便就此別過,一方往上走去,一方下山而去,互相之間并不知曉各自的姓名,只知都是天地一閑人。
只愿神山待他們溫柔一些。
宋游收回目光,邁步往下。
隨著高度迅速下降,稀薄空氣對燕子和貓兒的影響都在降低,神山的靈韻影響也在慢慢遠去、淡化,燕子終于飛了起來,給他們引路,貓兒也覺得渾身舒服自在,不僅恢復了火力,甚至自在之下,還比往常更精神一些,經常小跑一陣,又到前面去等他。
雪地變成黑灰色的碎石地,碎石地也慢慢被走完,變成略微泛黃的草地。
遠處山上萬馬奔騰,揚起塵沙,右邊又是牛羊成群,牧民騎著馬放牧,看著這奇怪的道人一行,都不禁向他們投來目光。
高山上的牧民果然好客,好幾人都朝宋游招手,滿面笑意,口中喊著什么,宋游猜大抵是問他們是不是登山去了、是否成功之類的,這時候若是臉皮再厚一些,假裝迷路了,說不定便能如玉城那些商人說的那樣,混上一頓吃喝,再被牧民用牛車送下山。
可惜有燕子,迷不了路。
兩天之后,綠城歇腳。
宋游依然跟隨著商隊進城,跟隨著商隊住宿,
要回逸州去
大安二年深秋。
正是胡楊林黃的時候。
西域南部的盆地中呈現出了一種奇景:沙漠與湖泊相接并存,淺黃色的沙漠中又生長著金黃色的胡楊林,一棵棵都呈現出古老的姿態,在這個季節成了點綴沙漠秋意最好的色彩。
一匹棗紅馬站在沙漠湖邊,低垂著脖頸在湖中飲水,旁邊彎著一棵巨大的胡楊樹,葉子黃得格外漂亮,樹下一堆行囊、一個躺著的道人。
葉子已經落到了行囊上、道人身上。
走到這里,道人實在不想走了。
游歷天下十二載,道人見過很多種秋。
逸都城外被白云籠罩的蕭瑟山林,鏡島湖畔抽出白色花穗、如地毯一樣隨風倒向一旁的蘆葦小徑,云頂山上紅得像血一樣的紅葉林,禾州光州平得一望無際的稻田麥海,言州金黃色的大草原,也有西域宛如世外天地的秋葉林和小木屋,但眼前這片秋仍然數得上是一絕。
蕭瑟與堅強,古老與挺拔,生于荒漠,絢爛盛放,對比之下,給人一種極強的震撼感,仿佛看見了它絕處逢生的生命力。
聽說它有三個千年——
生而千年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