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大多講究,卻也粗陋。
于是這講究就分成了兩種。
有些人明事理,懂分寸,知進退,知道哪般可為,哪般不可為,世事又該如何去做,是從內而外的講究。有些人講究只是順應規矩,他們之所以講究不過是想以此換得別人同等的回報,如果沒能如愿,就可能變臉。
就如這時的幾名江湖人。
叩開門后,請求住宿時,又是抱拳又是躬身,言語也客客氣氣,禮節拿捏得到位,可當發現自己都這樣了別人還是不愿留他們住宿時,心里就有些不忿和不平了,覺得自己以禮相求,對方卻沒有以禮相待,自己被輕蔑了,于是想討個說法。
可那童兒年紀小,卻不是好嚇唬的。
“諸位好漢須得知曉,你們每五年就在安清開一次大會,好多江湖人來,名門大派有多少,江湖高手又有多少,我觀可曾留誰借宿了?”
“什么意思?你這童兒倒是膽大!”
“諸位好漢想想,要是一些江湖高手帶著刀劍來,就能留宿觀中,我觀早就住滿人了……諸位當真以為自己來得早不成?”
幾名江湖人細細一想,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互相對視幾度,找了個場面話,還是扭身走了。
經過宋游身邊,少不得多看幾眼。
有人斥問他還不離去、難道也想受點冷臉,宋游也只笑笑,等到他們走遠了,這才上前,躬身行禮。
語氣從內而外的溫和:
“道長有禮。”
那小童兒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穿著道袍,懷中抱貓,面容清秀白凈,看來不像江湖人,因此沒有急著關門,免得他再來敲,只問道:
“道長何事?”
“在下姓宋名游,字夢來,在逸州靈泉縣陰陽山伏龍觀修行,游歷至此,見城中人滿為患,想借宿于此。”
童兒又打量了他一眼。
道士一般不會自稱在下。
“你真是道士?”
“有度牒在身。”
“練武的還是修道的?”
“不練武。”
“不知度牒可否一觀……”
不知不覺間,童兒的語氣已客氣了些。
看來宋游先前猜得對,這走蛟觀的觀主并非毫不容情,只是不喜歡江湖粗人。至于部分名為道觀實則是武藝門派的道觀的傳人,可能走蛟觀覺得他們入世牽扯太深,或因練武疏漏了道法修行,因此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