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獎勵娘子!
楊鐵匠的目光徹底被圖紙攫住,粗糲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撫過那些精密而陌生的線條,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震驚與銳利的光芒在他眸中交替閃爍。
鑄造之法,他并非一無所知。
當年,正是因覺天下鐵匠技藝平庸,難出神兵,他才憤而自學,經年累月地摸索試錯,終得一朝淬煉,鑄出名動江湖的“大江”劍。
十六年蟄伏于市井鐵鋪,以錘鍛鐵,以鐵悟劍,其心境與手藝早已超脫凡俗,便是當代冶金宗師亦難望其項背。
然而,在他的認知里,鑄造之術多行于銅器,罕用于鐵;即便用于鐵,也多是打造農具雜器,與軍國利器無關。
非是無人試過鑄甲鑄兵,實是因澆鑄所得之鐵件,內含雜氣,質性脆硬,無論硬度、韌性,皆遠不及千錘百煉之鋼,根本不堪戰場摧折。
凌川所呈之法,卻與他所知的一切截然不同。從這以蠟為模、以泥為范的詭奇思路,到那設計精奇、專為熔煉堅鐵而設的坩堝爐……每一步都顛覆了他數十年的認知。
但這匪夷所思之法,真能鑄出護命的堅甲?
“小子!”楊鐵匠聲音沉凝,每一個字都砸得實實在在,“鎧甲之事,關乎將士生死,非是兒戲,容不得半分虛妄和僥幸……”
“楊師傅……”凌川迎著他的目光,斬釘截鐵,“我身負一軍之命,比任何人都在乎將士的生死!正因如此,我才敢斷言,依我此法,必能得出合格的鎧甲!”
他隨即抽出一張早已備好的圖紙,其上清晰地繪出了鑄成甲片后的關鍵工序:“你看,鑄造僅為第一步,后續還有退火以勻其質,淬火以增其硬,回火以定其形,去其脆性……每一步的火候、時機,我皆已標明注細!”
“相較于刀劍需剛柔并濟,鎧甲首重堅不可摧,對韌性要求稍次,我們只需將其硬度催發至極,便是成功!”
楊鐵匠沉默良久,目光在圖紙與凌川堅毅的面容間來回掃視,腦中飛速推演著每一個環節的可能性與難關。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道:“好!便依你之法……試上一試!但成與不成,老夫不敢打包票。”
凌川深知,自己空有超越時代的理論,卻無與之匹配的千錘百煉之手。蒼生刀的誕生,便是他結合前世記憶中超前的構想,與楊鐵匠過人的手藝相結合的產物。
此番革新,同樣如此。
沒有楊鐵匠這等冶煉巨擘親自掌控火候、拿捏分寸、化解實操中無數意想不到的難題,再完美的圖紙也只是廢紙一張。
“若能成功!”楊鐵匠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啞,眼中迸發出狂熱的光,“這將是開百代先河之事!冶煉之術,或將因此而變!”
“所以,非您不可!”凌川眼神灼灼,懇切萬分,“您是此中圣手,火里乾坤、料性把握,缺了您這雙眼睛和這雙手,萬萬不成!只要此法能成,莫說兩千副甲,便是兩萬副,二十萬副,亦非遙不可及!”
楊鐵匠猛地抬起頭,胸腔劇烈起伏,一把將桌上所有圖紙緊緊攥在手中,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種感覺比他當年登頂江湖,成為劍道魁首更為激動。
他嘶聲道:“我這就回軍械司!開爐,試火!”
凌川又取出兩張早已備好的圖紙遞上:“楊師傅,這是我所需刀槍的尺寸規制,有勞了!”
楊鐵匠接過圖紙,二話不說,轉身大步流星而出,經過院中時,不忘一把從親兵蒼蠅手中奪過那只剛灌滿的酒葫蘆,牢牢系回腰間。
接下來這幾日,凌川依舊在將軍府中足不出戶,除了日常訓練之外,他與蘇璃一起,對生意上的事情進行了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