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送別親人的時候仍舊能做到理智冷靜。
但是當午夜夢回,獨自一人,可能只是偶爾想到了某一天逝去親人的幾句話,就會難受到說不出話。
少女敏銳地察覺到了衛淵的情緒波動,裝作隨口地問道:
“很累嗎?”
“是啊……突然,有點累了。”
衛淵閉著眼睛,如此回答,他沉默了下,低語著說老牛說大胡子的事情,其實老牛離開的時候,他也很舍不得啊,青牛說自己找不到老聃,找不到夫子,找不到子路……
可他也一樣,再也找不到那些人了。
他經歷了更多的別離,本來以為會習慣的。
但是他后來發現,就算是經歷再多次,再多次。
人都是永遠無法習慣離別的。
最多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往回看,只是往前走,裝作什么都忘記了。
可裝作忘記總是裝出來的,強迫自己忘記的東西,往往是那些最刻骨銘心的,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臉。而后看到天門。微笑著離自己而去,自己卻也只能站在這里。
他們曾經為自己遮風擋雨,然后我們彼此并肩而行,最后看著他們漸漸遠去,最終什么都看不到了。
無論經歷過多少刻骨銘心,同生共死的戰斗。
最終只有他自己被拋下在人間。
‘老師困了,睡一會兒……’
‘阿淵,等我回南陽,我們一起生活’
‘就不活下輩子了……’
‘淵師兄,石磐陀,不能再送你了。’
‘快跑!’
‘黃巾軍渠帥司隸在此!!!’
‘麥芽真的是甜的……’
衛淵是不可以回頭去看的,因為過去的一切都變得灰暗,他的前方光芒萬丈,他的背后卻是空虛到足以將他自己都吞噬掉的深淵,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如果說按照這句話的定義,那么衛淵的人生早已經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都無法形容,甚至于早已經沒有了。
他甚至于很清楚地知道,他又不是傻瓜,當然能看得到這樣的未來——那個逐漸有個修道人模樣的張浩,大和尚,忘年之交的張若素,董越峰,鄰居的阿姨,這些朋友們最終同樣會凋零消失,離自己而去。
自己會看著鄰居阿姨的孩子變得垂垂老矣。
自己會親自收斂張若素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