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長女子道:“先生且稍等。”
而后便讓人傳喚,不片刻就有兩名英朗青年走了進(jìn)來,恭敬行禮。
女子指了指這兩名青年,詢問道:“先生覺得,此二子如何?”
儒雅男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道:
“可以官至三品,能保家,卻無法真正飛黃騰達(dá),還不算大貴。”
周圍女眷驚呼,三品大員,居然不算是大貴么?
不過想一想,這家家主當(dāng)年經(jīng)營木材,一地豪商,曾經(jīng)慷慨解囊,資助圣上軍隊的錢糧衣物,所以才能有現(xiàn)在的身份,是整個大堂的士族新貴,已被封為應(yīng)國公,區(qū)區(qū)三品,放在尋常人家里,自然是極為難得,可在這家似乎也是尋常。
那女子對于這一個論斷,似乎頗為不喜,旋即又招來一秀美少女。
“此為長女,先生覺得如何?”
少女對那先生行了一禮,后者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
“此女貴而不利夫。”
雍容夫人還是不滿意。
這看面相有時候和dubo類似,總想要抽取出最好的。
于是便有仆從將那被包裹得肉嘟嘟的小家伙抱起來,讓那相面先生細(xì)看,因為連續(xù)好幾次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所以故意隱藏了孩子的真實性別,道:“此子又如何?”
儒雅先生看了一眼,面色驚訝,而后越發(fā)鄭重,緩聲道:
“龍瞳鳳頸,極貴驗也。”
旋即又遺憾地說:
“若為女子,前程不可限量,將來必為天下之主!”
雍容女子聽到第一句,本來還是頗為欣喜。
可旋即第二句反倒是堵著她沒法開口說這小家伙就是個女子。
便只好尷尬地遮掩過此事,不過心里多少升起了些輕視感,就這還說什么天下相術(shù)無雙,也就這?女子怎么可能做帝王?當(dāng)即將這方士牽引到前方去接待,那小家伙畢竟年幼,過了一會兒,就垂頭喪氣地一個人回來了。
游俠兒落下來,桌子上還有剛剛擺放的果子,也不含糊,用衣襟擦了擦果子,就往嘴里塞。
看到似乎被母親給說了幾句的小家伙,這果子也不好塞了,只好裝模作樣地安慰道:
“別聽那江湖術(shù)士說的話,我跟你說,這種家伙,我在老家見得多了。”
“沒事兒,你一小姑娘家的,還什么天下主。”
他微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家伙的頭發(fā)。
那小家伙呢喃道:“娘親警告我,說我要和旁人說這句話,會被殺頭的。”
“我第一次看到娘親和哥哥這么生氣。”
“陳大哥,我如果成為天下主的話,你還會對我好嗎?”
并不受寵的小家伙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游俠兒給出了毫無猶豫的回答,并且肉疼地把自己攢下來的糖豆交給了小家伙,看著她孩子氣地轉(zhuǎn)陰為晴,翹著二郎腿在旁邊啃果子,倒是也愉悅,只是他并不能想到。
當(dāng)數(shù)十年后,他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明宮殿下,落在他身上的卻是冰冷到讓他無法辨認(rèn)的目光,和屏風(fēng)之后的刀光斧影,黃金殿上威壓重,塞外江南春風(fēng)長,走得過荒無人煙的沙漠雪山,卻終究走不出故人的回憶,走不出自己的心,彼時的老邁俠客是否也會想到,任何人都是會變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