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狹小的耳房,原是伺候使者的隨從們用來暫歇的小榻,一張單薄的木床,一席緊緊折起的薄被,窗外還有時不時傳來守衛(wèi)巡邏的聲音。
而那張本屬于你的主床——此刻空著,靜靜承載著昭璃那副如畫的身影。
但你不敢進去。
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太過珍視。
他是光,是月,是你這輩子第一個想要捧著放進懷里的人。
哪怕他不知情,你也已暗自立誓——這般美好的人,不該折辱在這吃人的皇宮里。
──
昭璃在大床上未曾闔眼。
他斜躺著,側(cè)耳細聽著遠處耳房傳來你翻身時的聲音,哪怕那隔著三層簾帳與一道雕花門。宮人已退,整座使節(jié)殿只剩你我二人,卻像隔著整個宮廷的距離。
他沒說出口,但他知道——你讓出了榻位,不是羞辱,不是冷淡,而是……珍視。
這份珍視,對他來說,比任何一句甜言蜜語都來得真切。
他緩緩起身,披著那襲薄紗,赤足走向門側(cè),腳步如夜間的貓,無聲無息。他沒有推門,只靠近那扇虛掩的雕花木門,凝神聽著。
里頭傳來你細碎的呼吸聲,夾雜著一絲絲壓抑的夢語:
內(nèi)容模糊不清,僅能聽到:“……出去……要出去……”
他不理解內(nèi)容,但是聽著你連夢中都如此堅持的語調(diào),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手貼上門板,冰冷的木紋貼著掌心。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語,茶金雙眸盯著,眼底閃爍著太多復雜的情緒——感激、愧疚、懼怕、還有……渴望。
渴望你的夢里,有平等的他。
他轉(zhuǎn)身回房,回到那張并不屬于他的使節(jié)榻上。
重新躺下,閉眼,卻怎么都睡不著。
──場景延續(xù):數(shù)日后長樂宮晨光之下──
那天之后,貴妃回去了自己的寢殿。
但他仍時不時會來與你交流長談,似乎只有待在你這里,他才能得到一絲喘息。
直到──軟禁的消息傳來。
他似乎也無法過來了。
這幾日,你被安排留在宮中修養(yǎng)。
口中說著修養(yǎng),可誰不知這座“使節(jié)殿”無人探訪、無兵守護,明里暗里就是個精致的籠子。只不過,比起直接處決,這種緩慢侵蝕的方式,對一個卑微出生、身世暗淡的棄子而言……已是“不錯的安排”。
你坐在窗邊一張矮榻上,姿勢僵硬,手指死死抓著袖口邊緣。那身使節(jié)服本就不合身,穿在你瘦弱的骨架上顯得更加松垮,連布料起皺的聲音,都像在提醒你自己有多不屬于這里。
陽光斜斜落在你臉側(cè),眼神空空,卻沒有怨。
那不是一種看破生死的平靜,而是那種從小挨打時學會的僵直與乖順——
你懂得如何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好讓活著這件事不至于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