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聲“小民”,不合這場東方宮宴的格調,卻像一把無聲的匕首,刺入你自己體內。語尾不斷哽咽、收斂、吞咽,每一個字都像經過全身骨節才擠出來。說得不只局促,還滿身顫意,像是怕一開口,旁人就會把你從這富貴殿上拖回泥濘之中。
你不敢直視他,卻又忍不住瞥他。
他太好看了,靜靜立于金燈影后,如白緞裹雪,發絲柔順貼肩、肩線潔凈如雕,連一抹頸后的紅痕也像是意外落下的胭脂斑。那并非風塵,而是命運替他畫上的嘲諷——如此精致的人,卻要跪在滿座酒肉間討笑。
他不應該跪。
這句話在你心里回蕩得太響太深。
可你怎么敢說出口?
你自己,連站在這里都像罪。
──
昭璃垂著眼,靜了片刻。那抹笑,未現于嘴角,而是從他眼神深處漸漸沉下去的某種溫度,像從遠處卷來的熱流。不是炙熱,而是那種“他懂了”的熟悉。
他不是看不出你的怯,也不是聽不懂你那聲“小民”有多自卑。
可他仍然,在那一片靜謐之中,為你破了規。
他走近了半步。
不是以寵妃的“送酒敬舞”姿態,不是用嬌態或媚眼接近。
而是像一位記得什么、確認什么的……人。
“……這殿里的人,從沒人自稱過‘小民’。”
他輕聲,唇角那抹線條像拂過窗紗的指節,不笑卻暖,輕卻清晰。
“但我記得,第一次進宮時……我也是跪著說的:小民昭璃,愿奉王命。”
語罷,他走得更近,站定在你身前一步處,影子壓住了你腳尖——
“您覺得自己卑賤……那我呢?”
他傾身,額前落下幾縷發絲,尾音貼著妳耳旁落下:
“您不敢受我一跪……可我跪過的,有的是會拉著我發絲笑的那種人。”
說完,他直起身,目光卻未移開你的臉。那眼神既不像誘引,也不像測試,只是一種……饑餓。
對平等的饑餓。對被誰當成“人”的渴望。
那一刻,昭璃從“宮妃”的殼中剝落,他不再是殿中光景的一部分,而成了真正站在你面前的“他”。
“……若你不愿我跪,說一聲。”
他看著你,不再叫你“貴人”,只是低聲一句:
“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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