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葵坐在冰冷的草席上,背脊僵硬。
她努力回憶,試圖拼湊出完整的經歷,可記憶像被濃霧吞噬的溪流,斷斷續續,只留下渾濁的片段。
“昨天…不,也許是前天…”她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茫然,“我開車來山里…整理外婆的老宅…她留給我的遺產?!?/p>
祈禱師盤腿坐在對面,油膩的頭發束在腦后,露出浮腫的眼袋和一張被廉價煙草熏得蠟黃的臉。他手里捻著一串磨得發亮的舊念珠,渾濁的眼珠懶洋洋地掃過葵的臉,又滑向她緊握的雙手。
“哦,遺產?!彼祥L了調子,語氣里沒什么波瀾,像是在聽一件尋常的鄰里瑣事?!叭缓竽??宅子鬧鬼?”
他嗤笑一聲,帶著點見多識廣的麻木,“老房子都這樣,山里更甚。風吹窗欞響,老鼠啃木頭,自己嚇自己罷了。”
葵急切地搖頭,身體微微前傾:“不是的!我…我穿了一件和服…箱子里的一件…紅色的,繡著彼岸花…”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羞恥和恐懼,“然后…然后就不太記得了…很混亂…好像做了很長的噩夢…醒來就在客房里…身上很累…”
“噩夢?”祈禱師挑起一邊稀疏的眉毛,嘴角向下撇著,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看傻子似的表情。
“做了噩夢,就覺得自己被怨鬼纏上了?”他身體向后靠了靠,仿佛要離這個“腦子不清醒”的女人遠一點。
“小姐,你都市劇看多了吧?還是旅途太累,心神耗盡了?山里陰氣重,睡不安穩很正常。”
他的眼神落在葵身上,那目光帶著職業性的敷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顯然,他將她歸為了那些被自己臆想嚇壞的、神經質的城里女人。
葵被他的眼神刺得心頭發冷。
她想反駁,想描述那冰冷的纏繞感,那深入骨髓的侵犯,那被徹底占據的恐懼…可話到嘴邊,只剩下空洞的回響。
記憶的斷層如此巨大,像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那些“噩夢”的細節如同流沙,越想抓住,流逝得越快。
她只記得醒來后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小腹深處揮之不去的、沉甸甸的異物感,以及一種內里被徹底掏空的虛弱。
“可是…可是…”她囁嚅著,下意識地攤開了緊握的雙手,仿佛那虛無的記憶能從中流淌出來。
就在掌心攤開的瞬間,她自己也愣住了。
左手掌心,赫然躺著一枚小小的、褪色的紅紙人形。
它皺巴巴的,邊緣磨損卷曲,粗糙的紙質像某種干枯的血痂。而真正讓葵血液幾乎凍結的,是人形xiong腹位置,那個不知何時烙印上去的詭異圖案。
那是一個倒懸的五芒星,象征庇護的頂點直指下方深淵。構成它的線條并非清晰刻印,而是如同無數細小、粘稠的黑色蛆蟲扭曲盤繞而成,散發著污穢與束縛被徹底顛倒的不祥。
在五芒星的中心,幾個扭曲的“巴”紋渦卷如同凝固的漩渦,彼此糾纏、向內坍縮,漩渦中心是無數個深不見底的黑點,看久了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吸噬進去。
“這…這是什么?”葵失聲驚叫,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她完全不記得這東西如何出現在自己手里!
祈禱師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在觸及那枚人形和上面邪異圖案的剎那,驟然凝固了。
他的手指猛地一抖,渾濁的瞳孔急劇收縮,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
臉上的懶散和不耐煩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震驚、甚至帶著一絲駭然的神情。
他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葵,嘴唇哆嗦著,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變了調的音節:
“你…你從哪里弄來的這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