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試探著伸出手,把人推遠了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年輕的男人就這么看著她的動作不言語,也沒有重新拉近距離,因為擁抱而燃起的那點溫度與曖昧,也很快消弭。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終究是和過去不同了,云初是一個很喜歡緬懷過去的人,小時候的日子確實無憂無慮,雖然修煉很累但是很開心,師門里有照顧她的師兄師弟,還有她當做家人們的師父和劍靈,只是她過得總該是自己的生活,她不會永遠是那個跟在師父身邊的小團子,那樣的生活一眼就望到了頭,她不喜歡。
她和他的父女之緣,大概早就已經斷了吧。
“如果你感到孤獨,”云初想了想,忽然想起那只被自己撿回來的小貓,“要不要養只寵物?”
“不是孤獨。”
沉棠還頗為認真的回答她,初初不懂得妖獸習性,也不知道狐族真心認定了一個人就是至死方休的架勢,一生只把心竅獻給一個人,這種情愛不是任何替代品可以削減的,只是初初畢竟是人,她可能會懂這種情感,但不一定能感同身受。
他不愿和她說太多,多說多錯的道理他從小時候就開始明白,身后搖曳的影子也逐漸化為實體,云初站定,然后忽然表情凝重起來。
怎么是……八條?
“意識到了嗎?”他輕笑出聲,看著她猶如一只繃緊的弓,但卻沒有動作,依舊坐在那里,“初初,我從不會害你。”
總是抱著以前的功勛,再深厚的感情也要消磨殆盡,他比承影更早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次,依舊會是他的勝利。
他緩緩起身,身上的服飾幾經流轉,最后還是變成了云初最熟悉的掌門裝,但是他的氣質卻變了些,從前這只是一塊凜冽的冰,但是現在,只是看他的眉眼,云初竟恍然品嘗出了幾分花的味道——是冰山頂上不容褻瀆的那朵圣蓮。
他為什么一直在強調這個呢,云初想,卻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她在幻境中,還是現實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漸陰沉下來,隱約還能聽見遙遠的轟鳴聲音。
直到,第一道雷的落下。
—
時間再往前推一些。
澈溪嗓子有點疼,他叫了兩聲就聽到了身后重物落地的聲音,回頭一看云初已經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腦內那個小光球驚慌失措的聲音也響起來——幻境?什么時候布下的!
你還有驚訝的事啊?澈溪嗤之以鼻,不是一直看不起他們嗎,只是他現在想救云初沒空嘲諷他,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眼前就像是刮過了一陣風,他猛的看向殿上的位置,那里確實站著一個人影,但是估計也只是一張蛻下來的皮……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明明以速度著稱的他,怎么敗給了……
“澈溪。”
沉棠一把把女孩攬入懷中,還有些驚訝他為何不受幻境約束,但是他已經想了很久,今日這次渡劫,必須只是他陪著云初待在一起。
沉棠相信因果,這次的天雷不只是她的渡劫雷,還有前世那場未止的雷的余韻,雖然理論上是越多人保護她越安全,但是他有私心,更何況他已經修出第八條尾巴,繼續當劍修,反而會荒廢了兩邊的天賦,不如就讓這一場雷,給他這些年修煉出的仙骨粉碎殆盡。
曾經沉棠以為他的修為會一直卡在七尾,只是在這次他逐漸琢磨明白,狐族就算再怎么修為強勁,若是捉摸不透一個情字,也就無法在精進修為,他曾經不懂,也避人類如蛇蝎,但是現在他似乎有些懂得情這一字,也終于懂得了不死不休的意味,何為糾纏,何又為纏綿,他似乎開始思考起了曾經不會在意的事。
他知道云初的性子,一個敢愛敢恨又有著自己一套標準,很少迷茫的乖孩子,同齡人還在思考著為何魔道有別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提劍去和人家大戰三百回合了,按照她的說法,她要是去可憐那些郁郁不得志然后入魔的魔修,那誰來可憐那些被魔修殺掉的昔日同門?魔修的修煉大多是靠吸人內丹吃人精血的殘暴手段,她說自己沒有心思去可憐那么多人,但是在承影眼里,這就是大道至簡——哪來那么多可憐不可憐,動手不干脆的話別人的刀砍你身上你就知道疼了。
同時,你的一分好,云初也會一直記在心底,這也是她愿意和他交流的原因,只是現在那份好有消磨殆盡的趨勢,而沉棠也開始覺得,千年前的一次救命之恩,似乎確實有些太過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