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早就有了裂紋,粗糙的感覺磨過臉頰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熱意,幫她一點點的擦著眼淚。結果她反而被磨的有些發癢,于是破涕為笑,開始自己用手背擦著眼睛。
身后一直沒有傳來聲音,柳去病有些疑惑的回頭,發現站在原地的那個姑娘早就已經沒了蹤影——她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她扶著男人站起了身,父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著她的,旁邊五仔繞著二人跑了兩圈,精力旺盛的叫了一聲。
“爹爹,”她轉過頭,看著若有所思的男人,內心泛起了一陣不可置信,她的所有遭遇都像是小時候故事里聽到的那樣,凡人受了苦難,然后被路過的神仙出手相助,再毫無征兆的迎來離別,“我真的遇見了神仙嗎?”
“……誰知道呢,”男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報恩無門,他似是徹悟,彎下腰把她背在了身上,“先回家吧……我給你講一些過去的事情。”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村子嗎?”父親的聲音悠遠,似乎是在回憶著很遙遠的事情,“我昔年躲避仇家,到了那個村子才得了一線生機……才遇到了你的母親。”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從村里走了出來,他跑過宗門,告過官府,沒一個人相信他的話,只有當地的衙官看他實在執著,便象征性的派出一隊人馬去查看情況,可是別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在發病之前,就算診脈多少次,都是無法看出病灶的。而發病之后又和高熱病狀神似,很多行醫便把這病歸類為發熱,開些清熱解毒的藥就算完工。
沒人信的話,他就靠自己找到療法。但多年過去,他的進程卻微乎其微,總是差了那最關鍵的那一味藥,他年事漸長,再沒了年輕時的精力與天賦熬藥配藥,只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兒身上。
他每年都回去一趟,看見越來越多的人死于‘高熱’,前年回去,村長把一塊編繩放在他的手里,再包住了他的手掌。
“辛苦你一直掛念著我們了,”他的聲音因為咳嗽而變得嘶啞,像是一只壞了的鼓風機,“朝廷的意思你不會不明白的……我們村子交通閉塞,讓這病死在這深山老林,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在那一天,男人感到了從出生到現在為止最深刻的絕望,他跪在地上,握著那編繩泣不成聲,他連一條編繩都帶不走——村子早就被兵團團圍住,一會還要生一團火,把這繩燒的干凈……燒掉他最后的一點牽掛。
“怎么辦?”他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第一次失了禮儀端正,“我救不了你們……”
“時也命也。”村長枯樹皮一樣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去吧,別被我們牽絆住了手腳……去救更多的人。”
柳去病趴在背上,聽著父親的聲音逐漸哽咽。
“去病,我放不下,”他說,“直到我死,我也不會放棄的。”
他有一種直覺,那病絕不會就此銷聲匿跡。那他便不可能停下腳步,不過也因為如此疏忽了女兒的教育,從此父女離心……但是他卻感覺到,背上的女孩逐漸軟下身子,抬起手臂環抱住他的脖頸。
“爹爹,”她的聲音也有些低落,“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故事比她想的要沉重痛苦許多,她好像第一次開始了解自己不茍言笑的父親。他們早該談一談的,如果不是今日有仙人出手相助,他們早就……
“沒有,”男人嘆了一口氣,把她再往上掂了一下,“去病,你是我的希望……但你更是我的女兒。”
“回去之后,我們再好好的考慮一下,好嗎?如果你實在討厭這些……我現在收個學徒,也來得及。”
“而且收學徒的話,”他話鋒一轉,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還要多排找一些……萬一那學徒眉清目秀,多年以后學了我的心血再拐走我的女兒,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說什么呢!”女孩有些害羞的趴在了父親的背上。
她本以為,這將是一個好的開始,那是她過得最幸福的叁年了。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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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我超,好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