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課間,方隊跑操,隊形以左一排頭為基準密集集合,千禧在第二排最左側,集合后她右邊和后邊的女生都不想挨著她,探個腦袋可哪找人串位置。
老楊在隊外看的仔細,呵斥她們別亂動,千禧后面的女生直言說她不想挨著千禧,右邊女生立馬拱上去也說不想挨著。
老楊也有聽說一些,她還沒來得及找千禧問問情況。
但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先讓千禧出列,她喊了千禧,廣播那頭兒全校預備,跑。
而千禧,夾腰,擺臂,跟著隊頭開跑。
倆女生一臉懵,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猶豫那幾秒導致后面隊形直接散掉,廣播里點名批評高三尖刀班,老楊只得在內圈催促后面抓緊跟上。
隊伍回教室,基本上進了教學樓就解散了,千禧上到二樓時被林喬一扯住,拉鏈開了幾寸,肩膀被拽掉,她聳開林喬一的手,整理好衣服。
懶散問:“又干嘛?”
林喬一瞪著她,“你說呢?”
“我說什么?也許這消息確實不是你傳的,但你縱容了。時宋不在這兒,她聽不到這些,所以你是沖我來的,現在這樣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前面那句已經戳破了林喬一的心思,所以‘當然不是’這四個字她就說不出口了。
既然千禧不在乎,那她也不必在乎了。
她倒要看看千禧這副銅墻鐵壁能挨得住多久。
老楊留了千禧放學談話,千禧隨便扯了個由頭沒去。
同性戀這個事,放在大城市也許不足為奇,但在錦城,一個被落后思想和固有定式圈禁的小地方,絕對是新鮮事且不被認同的。
矛頭大部分都是戳向千禧的,第一時宋不在,第二她是病人,第三也有林喬一壓制的緣故,幾乎是千禧單方面抗槍。
微信和電話號碼也被人肉出來,她再怎么不想理會這些惡語也還是在一通通無名來電和短信的轟炸下點進了學校的表白墻,她想知道,女生和女生的愛情,怎么就那么不堪了?
她下著樓,周圍人指指點點避開她。
表白墻里點贊評論最高的一條:同性戀就是心理變態,趕緊去看心理醫生吧,別出來禍害社會了,敗壞校風了。
心理變態,怎么就心理變態了?
愛情的內核從來都是兩個人之間的吸引、理解、共鳴。它可能萌芽于一場極其普通對話時突然共振的笑聲,沒有特定的環境,也不需要配角的襯托。心動本質與對面那個人是男是女并無干系。
千禧不懂,細膩且磅礴的情感,為什么要問出處,為什么要辨雌雄。
就像旁人也不懂,同性戀如何打破性別構筑。
她清醒著,卻隨著手指下滑,愈發沉寂。
千禧似乎將時宋禁錮在了自己的身體里,那些沒能傳到時宋耳朵里的,沒能傷害到千禧的,都在以一片世俗荊棘鞭笞著理解這份感情的人群。
從教學樓出來時那陣涼風激醒了她,好像也未曾留意過錦城的初雪至今到底下過多少場雪,可這路上的雪堆始終就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