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浩然是走投無路才去打工的,那種惶恐真的無法言說。畢竟是當過老板的人,突然間要去賣苦力,怎么能甘心呢?也正是基于這種心理,他才去做了“公關先生”。
這件事純屬偶然,不是他天生墮落。當時他正在等公車,突然看到有人對著站牌指指劃劃的。以為是什么趣事呢,他漫不經心地逛了過去,結果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是一條招聘廣告,上面寫著“高薪誠聘”的話。所謂的“月薪兩萬”還是很有誘惑的,要知道當時打工才拿五六百元。這就是說,隨隨便便干一個月公關,就相當于普通人幾年工資。
那一刻,他仿佛找到了發財的捷徑,再也不想出力流汗的事了。至于男女公關是干什么的,他也能想像得到。單位里的公關是陪人喝酒唱歌,這種公關就很復雜了。
要想下決心還是有點難的,做這個有辱先人啊,妻兒都將以他為恥。可他現在真的需要錢,去年炒股虧了十幾萬,許多債主頂在門上要。一個個要打要殺的,場面特別恐怖。
期間他求過朋友,求過他五舅,求過他連襟,但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最后他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把經營多年的批發部轉了出去,這樣才算還掉部分外債。
本來他只是有點好奇,想問問是什么情況。等到電話撥通之后,卻不知道怎么繼續了。有人說做賊心虛,他還沒做氣先短了。這種電話非同小可,萬一人家真的錄用呢?
就在這時,有個女聲柔柔問道:“喂,您是哪位?”見他始終沒有應答,那女聲突然兇了起來:“你還說話呀!”湯浩然突然間清醒了:“你,你們招的公關是干什么的?”
湯浩然問話聲音很小,他以為這樣就算保住了尊嚴。那女聲立即回答:“這個還用問嗎?就是為有錢的太太、小姐提供性服務!”答案是預料之中的,但沒料到這么直白。
他聽了臉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那女聲還在繼續說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明天上午九點半到漢中門面試,合格以后就可以立即上班。”
當時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有沒有聽清楚。過了一會兒,他又禁不住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聲音越大,到最后連眼淚都流了下來。他連忙拿出紙巾擦了擦,結果是越擦越多。
唉,這年頭真是死得窮不得啊!他湯浩然竟然淪落到了這步田地。其實,人的一生都在買與賣,當你實在沒有資源可供交換的時候,那就只能賣身了。
要說湯浩然也不是天生下流,至少到目前還沒有胡作非為。他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但從來沒有去過seqing場所。那時候,同行們只要混在一起,都會大談自己的艷遇。他們抵死也不相信他會正派,斷定他是假正經。
第二天一早,他便趕到了漢中門廣場。馬路邊有個粥攤,亂七八糟坐了十幾個人。他也想買兩碗喝喝,摸摸口袋又忍住了。因為沒有地方可去,他只能守在邊上發呆。
對面是個建筑工地,一群農民工正在挖地基。一個個光著膀子挽著褲腿,滿頭滿臉都是泥點。本來他心里還有點猶豫,等看清了農民工的慘狀,終于下定了決心。
九點鐘剛過,他就打了過去。那女生非常警惕,得巴得巴地問了一大堆,好像他是什么臥底似的。還讓他先到皇冠大酒店門口,然后再用公用電話聯系。
湯浩然有點不理解:“為什么要用公用電話?”那女聲耐心解釋:“我要弄清你的方位。”等他再次打過去,女聲卻變成了男聲:“喂,你穿什么衣服?身高大概是多少?”
湯浩然認認真真地描述:“我身高一米八四,穿一套灰色西服,灰色襯衣,打紅色領帶。”那男聲脫口夸道:“喲,你還蠻注意形象嘛!看來還真是這塊料。你先等著啊,我馬上派人下去面試。合不合格,十分鐘以后通知你。”
以為面試的人會很快出現,可他等了十幾分鐘也沒人招呼。他本想打電話催催,最后還是忍住沒動。酒店里出出進進全是人,誰知道哪個是面試官。
后來有兩個男人比較像,一個長得白白凈凈的,像個美貌的婦人。另一個長相平常,但身體很強壯。這個行業工作量大,或許猛男也可以入選吧。
那兩人似乎是不經意掃了一眼,但還是給他捕捉到了,并且認為他們就是所謂的面試官。既然是面試官大人,干嗎要鬼鬼祟祟的?和小偷一個德行。
那兩人并沒有走遠,越過他就慢了下來,然后交頭接耳一番,便轉身回了酒店。看著那曖昧不清的背影,他估計所謂的面試也結束了。因為吃不準到底是不是,他又在原地站了幾分鐘。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那男聲鄭重宣布了結果,說他被正式錄取了。好多年沒聽到錄取的話了,一時間他竟然有些激動,就像當年考上高中一樣。好在他還算沉著冷靜,沒有像“范進中舉”那樣發狂。
不過,他還是有點緊張,連聲音都在顫抖:“那,那,那什么時候可以上班?”那男聲斬釘截鐵回答:“明天吧。你先交六百塊錢服裝費,再申請一個銀行卡。以后發工資了,就會打在你卡上。”
湯浩然小心問道:“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要交押金,我身上只有二百塊錢,你看剩余的能不能上班后再付?”這不是他存心討價還價,而是確實就剩這么多了。
他總共帶了三百塊錢,吃飯、住宿已經花掉了幾十塊。那男聲猶豫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勉強同意了:“那好吧,你就先交二百。不過,你得快點打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