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的那家茶樓藏在鬧市一角,裝修保持著老派的樣式,竹簾半掩,腳步聲一進就自動靜了下來,竹簾輕輕晃了晃,木框拉門咯吱一響,屋里便飄出細碎的茶香。
劉舟已經到了,靠窗的位置,面前的茶壺冒著熱氣。人穿著polo,頭發白了不少仍然坐得挺直。
池聞一進門就看見他,朝那邊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語氣客氣:“劉叔,今天約您出來,是有點事想請教。”
劉舟也不兜圈子:“我這把年紀,早就不沾事了。不過你問吧,我能說的就說。”
“是關于余建明的。”池聞從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張照片,是復印件,角度有點模糊,拍的是一場年會合影。
劉舟認了眼:“這是……13年前吧,在海邊那個拓展營地搞的年會。”
“對。”池聞把照片放在桌邊,“那次之后,他很快就離職了。”
劉舟沒立刻接話,而是先抿了一口茶。
“余建明……”他慢慢說,“當年確實是個很被重用的人。他比我早幾年進的公司,我還在跑銷售線的時候就已經是部門副總了。他那個位置,一般能坐得住,基本就能熬上去。”
“我想問件具體的事。”池聞語氣依然客氣,但音量壓低了幾分,“那年出事前,有一次應酬,本來說是他去的,臨了讓您替他出席。您還記得那次嗎?”
劉舟想了一下,點頭:“記得,是去琴岸山莊那次。你爸當時在國外,臨時定的局,幾個合作方請客。最開始是他說要去,結果臨時讓我替他撐一撐。”
“他當時跟你交代過什么嗎?”池聞語氣不急,但眼神盯得緊,“有沒有提到飯局上是誰、談什么,或者需要特別注意的?”
劉舟搖了搖頭:“沒有。他就說一切正常,挺平常的一頓飯,也沒讓我留意什么人。說是臨時有點私事脫不開,讓我過去撐個場。”
池聞沒吭聲,開始思考。
劉舟也停頓了下,像是在回憶:“我那會兒也沒多想。他身體一向不好,酒精過敏這事大家都知道,部門里都是誰空了就替他,推了也正常。我當時還以為是場面話推辭下。”
“所以他沒透一點風?”
“沒有。”劉舟肯定地點頭,“真沒有。他那天狀態還挺輕松的,不像有什么事。”
池聞慢慢靠回椅背,目光微斂。
這條線,到這兒就斷了。
“那他和我母親……”池聞頓了一下,“那時關系怎么樣?”
劉舟這下沒急著回答,而是拿起茶壺,又給兩只杯子續了水。壺嘴一滴水都沒灑,像是需要時間斟酌。
“你問得挺直接。”他笑了下,略帶點嘲諷,“池總以前脾氣重,不太喜歡別人多嘴這些事。”
“有些事,不問清楚,永遠都只聽說。”
劉舟嘆了口氣:“也不是我多嘴……確實有段時間,公司里風言風語挺多的。你媽那時候掛職做顧問,基本上不用管什么事務到,但每次回公司,余建明都陪著走流程。說他們私下熟,不是秘密。”
“是熟到什么程度?”池聞盯著他。
“沒人見過什么明確的事,但你知道,像我們辦公室里——一點點眼神動作,都能被傳成三回本小說。”劉舟語氣謹慎,“后來你爸重整了內部,動了些架構,有人說余建明是要被邊緣化了。”
“還有一個細節。”劉舟繼續,“他走的那個星期,公司很多系統權限是他親自清空的,不像是‘被炒’那種狀態,更像……自己做了準備。”
“他死后呢?”池聞問,“公司沒有聯系過家屬?”
“這個就不知道了。”劉舟搖搖頭,“但我記得挺清楚,那年是冬天,他兒子來公司拿過一次東西,穿得挺素凈,人很安靜,也沒怎么說話。收完東西就走了。”
池聞點點頭:“謝謝你,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