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清亮的眼眸中露出無奈與酸澀“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瞥見媛姐兒神色低落,便整了整色,故意綻放出明媚笑容來安慰她“媛姐兒你說,我顧明萱論出身也算出自櫻世家,論容貌也算不得丑陋,論才情雖然琴棋書畫都只會得皮毛,可也不至于一事無成,女紅上總還拿得出手的,我便不信,周朝滿天下無人能識金鑲玉。你不用替我擔心的!”
這些話不過是拿來安慰人的,媛姐兒清楚得很,可那樣艱難的處境,萱姐兒卻不僅未曾向她訴苦,還要反過來安慰她讓她不要擔心,這令她愈加覺得萱姐兒的可貴。
她低聲說道“那話我不跟祖母說了,可你若是有什么難處,一定要立時跟我說便算我幫不得你,也總可以跟著你一起想想法子。祖母常說,沒有過不去的坎,萱姐兒,你會好起來的!”
明萱心中一暖,舉著包著厚厚一層紗布的手與媛姐兒的相握“嗯。”
暖陽輕瀉,春景如醉,前院哀哭震天后huā園里這寧謐一角,卻涌動著溫情。
按制,建安伯夫人應在府邸停靈二十一日才落葬,但因著蕪姐兒隨即便要過門,二七之后,顧明茹的靈柩便移至了梁家祖墳,這一場浩浩蕩蕩的喪事,才總算落了幕。建安伯府緊接著開始忙著準備繼娶的事,欽天監算出了宜婚嫁的黃道吉日,建安伯梁琨與永寧侯府再結連理的好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六。
葬禮過后朱老夫人到底還是大病了一場,這回的情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看起來竟隱隱有些小中風的跡象,好在用藥及時,素常用慣的太醫又是好的,因此病情很快控制下來,只是要好好療養一段日子才又好恢復起來。
明萱不能放著重病的祖母不管,便不再提去白云庵的話。她心里想著,蕪姐兒和建安伯結親,那是大房的事該怎樣把薔姐兒和自己的問題解決,好將親事辦得體面,那該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事。
反正統共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祖母還病著,她又是個無所依靠的人,既沒有本事自個將親事尋好,也沒有本事與韓修硬碰硬的,與其整日揣揣不安,還不如安心伺候著祖母,等著大伯父和大伯母的發落。
反正,依著韓修的脾性他恐怕是不肯輕易放脫自己的便是大伯母替她作了親,恐怕也要被他攪黃因此越是時間流逝分秒過去,她心里反而倒不怕了。
韓夫人是今上疼寵的表妹又是御封的郡主,她娘家日益隆昌,兩個兄長都已得任高職,韓修除非是腦袋進了水,才敢在這樣時刻對妻子動手腳。明萱忽然真心地想要為這位素未謀面的惠安郡主祈福,求滿天神佛保佑韓夫人盧氏能夠長命百歲,只要她安康健泰,韓修行事總會有避忌的,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逼她。
只要有喘息的時間,便就有轉圜的可能,明萱從來就不曾放棄過希望。
四月將末,朱老夫人身子略好些,相熟的那幾家夫人小姐時常前來走動這日,嚴嬤嬤奉了老夫人的命過來漱玉閣請明萱“東平老太妃與鎮國公世子夫人,還有幾位素日常來往的夫人都在安泰院,老夫人請七小姐過去幫著待客呢。”
明萱臉色微愣,追問一句“鎮國公世子夫人?”
從前鎮國公府與永寧侯府的關系怎樣,她無從知曉,可是自從顧貴妃懷了皇子之后,兩家卻甚是劍拔弩張。
大伯父這樣賣力地要聯絡好與建安伯的關系,又時常奔走在朝中顯臣與世家之間,不過是為了綢繆未來皇長子的前程,這干系著顧家未來能再有幾世榮華,可卻與裴家的利益背道而馳,兩家如今雖還維持著表面的體面,但其實卻是相互對峙的關系。
顧貴妃臨盆在即,裴家應該不平靜吧?
明萱曾暗地里揣測過,顧貴妃這一胎懷得實在有些過于順利。生了皇長子的貴妃能夠極大地威脅到無子的裴皇后的地位,裴家本該萬分著急的,以裴相傾天權勢,哪怕貴妃有建安伯護著,可有些事百密不及一疏,是防不勝防的,裴相真要出手,貴妃這胎很難保住。可裴家卻什么都沒有做,一副泰然自若的淡定姿態。
難道尚還有些什么后手?
不論如何,鎮國公世子夫人楊氏,可是裴皇后的親生母親。這時候她無端端地來永寧侯府,又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