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只好又將思緒投回到白日里輔國公夫人的話中,聽那話里話外的含義,似乎當年父親顧長平的那點事,竟都是今上所為。
她暗暗想道,如眾人所說的那樣,顧長平是個狀元出身的閑散文官,自富貴鄉中長大,又非嫡長子,從小便就是個富貴閑人,不通政事,也并無強悍的能力,平日里除了喜歡吟詩作畫彈琴對弈這些風雅愛趣,并無旁的嗜好。這樣一個人,怎會與“謀逆”兩字有所關聯?
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更何況,以當時五龍奪嫡的境況,他便是非要選個皇子支持,怎么會棄九皇子而保他人?須知,九皇子正妃可是他的嫡親女兒,若是九皇子登基,他便是堂堂正正的國丈!周朝素來規矩,國丈倘若無爵,是可以恩封一個承恩侯的,原本他不過是永寧侯的兄弟,可若是成了國丈,他便是二品的承恩侯,尚能蔭及子孫的。
顧長平完全沒有理由勾結二皇子謀逆的,今上定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這個罪名到最后也沒有個定論,時間久了,竟自不了了之。
明萱忽然“騰”地一聲坐了起來。
現今的皇后是裴相的嫡長孫女……
倘若顧長平不犯事,今上又如何能有理由在冊封皇后的前夕將顧明蓉拉下來,好立裴氏女為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顧長平便是干凈地如同天上皎月,也自然有人會將他涂黑抹臟,而“謀逆之嫌”卻是最不需要確鑿證據,只需要空口白憑便能將人下獄的良方!
所以才只說有嫌疑,在顧長平死后也沒有真正有個定論。
明萱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沒錯,是鎮國公裴固一手將今上扶持到帝座的,可他原本就貴為世襲的國公,先帝時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丞相,若論富貴,朝中已無人能及,倘若不是還有些別的所圖,不論扶持哪位皇子,對他而言都沒有分別的。
可他選了籍籍無名的九皇子,不僅是看上了九皇子沒有母族扶持,將來登基之后勢必仍舊要倚重依靠他才能坐穩皇位,恐怕更是因為當時九皇子娶妻不久,府中并無子嗣的關系,沒有子嗣,九皇子妃的廢立便就沒那般復雜了。
這本就是個交易,今上和裴相一早就訂立的盟約,而顧家三房只是被拋棄的棋子罷了,顧長平如此,顧明蓉也是如此……
明萱臉色越來越沉,這樣說來,這件事大伯父定也是知曉的了,丹書鐵券不過是個幌子,顧明芙的進宮則是個補償。
真可笑!
她的父親成為各方權利角逐的棄子,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枉死。大伯父卻坐穩了永寧侯的爵位,甚至還從二等侯晉升至一等;她的母親殉情而亡,大伯母卻夫榮妻貴,風光無限;她的兄長為父鳴冤貶配戰場,如今生死不知。大房的兒子們卻個個都娶妻生子加官進爵;她的姐姐無辜被貶棄冷宮郁郁而終。顧明芙卻歡歡喜喜進宮,懷皇長子,晉貴妃位。
犧牲的是整個三房,可得利的卻是大伯父一家!
便就這樣,還要她不怨?她是后來的,自然也可以做到不怒不爭,可真正的明萱若是知道了真相,豈非要死不瞑目?她既然承托明萱之福,重新活過來了,便算是沒有能力報這些仇恨,也當要竭力令死者安息的。
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退避忍讓,任人宰割了!
內屋的動靜終是驚動了外廂睡著的雪素,她披了衣服點燈進來,關切地問道,“小姐怎么了,可是做了噩夢魘著了嗎?”
明萱低垂著的睫毛輕輕顫動,燭火的余暉將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倒映在帳上,像一把展開的折扇,有著夢一般的迷朦,她低聲說道,“我想哥哥了……”
寧謐的暮冬之夜,少女的低語像是美妙的符咒,一個字一個字敲打在寂冷夜色之上,她心中默默念道,不論如何,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將顧元景找回來的!
*****感謝**********
謝謝花裙子的長評,好感動哦,
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