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待承恩侯說出那句狠話,忙打斷話頭,笑著說道,“哎,舅父,打住!表兄本意亦是為了朕好,只不過他錯會了朕的心意罷了,本是無礙的,這件事便這樣決定了,以后也不必再提?!?/p>
建安伯眼中隱隱有些失望,但圣意已定,他再說什么也是枉然,便只能悶悶地閉上了嘴。
出了皇極殿,承恩侯特意放慢腳步,對著建安伯說了一句,“建安伯心善慈和,這本是好事,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莫要因為安平王妃容貌絕色,曾經是建安伯的心頭之好,而錯失了臣子的分寸。若是安平王兩口子果然對皇上存了不敬之心,建安伯今日為了女色而婦人之仁,便是置皇上于不利,陷君不義,那也可是死罪?!?/p>
說罷,承恩侯父子便揚長而去。
梁琨望著那對父子囂張得意的背影目光陰霾,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攥緊,承恩侯這廝太過可惡,不僅將他的一片用心全部曲解,將他描繪成一個為了美色傷君的混蛋,還將他和明萱說得那樣不堪,倘若此處不是內宮,承恩侯這樣滿嘴噴糞,他定必回以重拳。
東平王不知何時來到建設安伯身后,他拍了拍梁琨的肩膀,深深搖了搖頭,“自從裴相倒跨,裴系除盡,盧家的人遍布朝野,如今的承恩侯儼然又是一個裴相,可與裴相的老沉篤定相比,承恩侯卻又不知道差了多少。如今朝中上下皆是承恩侯的人,他底氣十足,又得皇上萬分寵幸,自然行事張揚得很。他說這些話雖然難聽,但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身上流著周氏皇族的血脈,不必與這種得勢的小人計較?!?/p>
他挑了挑眉,語氣里有著深濃的嘲諷,“莫說你這個伯爵,比他的侯爵低了兩等,便是我這個親王,也不在承恩侯眼中呢!”
皇上急于將裴相的人清理,而將朝野上下都安置上他的人,可貪多而嚼不爛,這才引出今日臨南王反,卻手下無人得用的情形。而他在朝野之上安插的人中,除了定國公府俞家的子弟,剩下八成都是承恩侯盧世勛的子孫和門生故舊,盧氏黨系人人身居要職,承恩侯也不再如從前般低調,行事張揚,并不將勛臣們放在眼里。
建安伯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他只覺得皇上自從裴相過世之后,便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他不遺余力地支持皇上,是不僅因為皇上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更因為他認可皇上的想法和能力,覺得倘若是皇上登基,必將能夠勝任明君之職,拓寬疆土,穩定士氣,令周朝百姓國泰民安??墒墙涍^裴相一事之后,他猛然發現如今的皇上與從前的九皇子已經有了許多不同,不知不覺中,許多事都變了。
他目光微沉,長長嘆了口氣,然后恭恭敬敬地與東平王道了辭,便往宮門外走去。馬車行至東街,快要離建安伯府不遠處,他忽然探出腦袋讓車夫調轉車頭,“去安平王府。”
建安伯親自到訪,不論是裴靜宸還是明萱,都覺得有些驚詫。
無事不登三寶殿,倘若沒有急事難題,建安伯是絕不可能親自登門的。
聽罷今日皇極殿內的爭辯,裴靜宸倒并不覺得奇怪,他先是道了謝,“多謝大姐夫前來報訊?!?/p>
他叫建安伯大姐夫,是因為建安伯的原配正妻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明萱排行為七,他和建安伯都是永寧侯府的女婿,同為連襟,算起來也是十分親近的親戚。原先還因為建安伯曾有過要娶明萱的意思,而有些尷尬,但經過幾次相處,彼此之間都親近了一些。
譬如今日建安伯搶先來報訊,在圣旨下達之前,便讓他和明萱心里有了準備,這便是大恩大德一件,否則若是等圣旨下來再作準備,失了先機,便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毫無還手之力了。
想到皇上的打算,裴靜宸雙眼微瞇,冷笑著說道,“實不相瞞,聽說武定侯反了,我與阿萱都有些擔憂,但本以為北軍竭力抗擊,皇上便不該再猜疑我夫婦,誰知道……我親自應戰武定侯倒并不算什么,可要阿萱入宮為質……皇上也欺人太甚了!”
明萱快要六個月的身子,腹部已然隆得老高,眼看著天氣越發熱了,整日在家里頭懶著都還嫌不舒服,何況是要去宮規森嚴又到處都是暗箭的宮里?還是以“為質”的身份去,他怎么舍得?又怎會愿意讓明萱受這樣的苦罪?
建安伯沉聲說道,“皇上的圣旨想必很快就要下來了,令你為北軍監軍捉拿武定侯陸同的旨意必不可能改,而七妹妹身子不便,宮里頭也是萬萬去不得的,為今之計,或者只有去玉真師太處可以讓七妹妹躲一個清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