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頭毛驢,又如先前一樣,行走在這條官道之上,過往的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許麟和血痕道人無話,毛驢有氣無力的踱著有些僵硬的步伐,而方向卻是山的那頭。
宋朝,自先祖開朝以來,如今已有八百余年,歷經(jīng)十二任皇帝,期間有兵亂禍事,有鄰國兵戈直指都京的危機,但這個在風(fēng)雨飄搖中的朝廷,還是一直挺了過來。雖然已沒有當年圣主開國時的強大,但也不算沒落。而當今圣上,又是一位明君,是以,這宋朝天下還是穩(wěn)定的,在其治下,各州郡的民生還算可以,沒有大的事情發(fā)生,但是今天,瓊州卻發(fā)生了這樣的一件怪事。
瓊州之中,有一李姓員外,早些年其父輩在京中也是二品大員,有些名望,但是這李姓父輩在一次黨爭中失利,官途夭折,還好有些家資,于是便舉家遷回到了老家瓊州,做一州的富翁郎,生活倒也是逍遙,可如今,這李家卻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滿門二十三口竟突然全部橫死宅中,其死相恐怖,和先前死的家丁極其相像,雖然鬧鬼一事,早就傳的滿城風(fēng)雨,但誰也沒想到是如此的嚴重,況且前些ri子,這李家員外,還請了高人前來,如今想想,便是遇到了騙子,要不如何能凄慘如此?
就在瓊州的民眾有些恐慌,甚至夜不出門,深怕惹了鬼魂上身,落得如李宅的景象的時候,被人們稱為騙子的二人一毛驢,卻已經(jīng)走的遠了,而眼前所見,卻讓許麟深深的陶醉其中,包括身后的毛驢。
一大片芙蓉花,姹紫嫣紅,爭香斗艷的盛開著。那花sè嬌艷,那香氣彌漫,那蝴蝶輕舞,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迷醉其中,唯有驢背上那個長相極丑的老道人,不懂得審美,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虛像,不值一觀一樣。
緩慢的往前走著,腳下,兩旁,甚至是抬頭所見,也都是各sè的芙蓉花。看到這里,許麟忽然想起了那個女子,那個喚作小蓮的女子,那個在與她的愛郎,筑巢于芙蓉盛開的承諾,是否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呢?
有些事情似乎要多往美好的方面想一些,至少看到眼前景象的許麟是這樣想的。于是心情忽然間變得明朗起來,而看見芙蓉花開,看著那嬌艷的顏sè,月下女子的身影也再一次浮現(xiàn)眼前,女子的眸子不再是空洞死寂,而是明亮奪目,婀娜的身姿,如花一般輕輕搖曳著最美的一面。
看著許麟的女子,忽然笑了,駐足于花瓣之上,看著一路前行的許麟,微微點頭含笑,目光中,是一份贊許和感恩,也許也會帶著祝福,于是許麟也是笑了,有些蒼白的臉上,也被這芙蓉花海點綴了一抹嫣紅。那一刻許麟是幸福著的,直到被一聲驢嘶打破,女子消失了,花海依然,花香依然,似乎所有的芙蓉都在向著自己開放,輕輕的摘了一朵,輕握在手掌間,許麟看著它,就這樣的看著它,也許這花也在看著他吧。
對于李宅的事情,這時完全打開了所有郁悶的情懷,濫殺無辜?不存在!嗜殺成xg?不存在!
天地縱橫延伸千萬里,世間萬物何其多,許麟猶如滄海一粟,漂泊其中,所看,所見,所想,便隨本心,想殺,殺了就是。本就是血魔之后,何來抗拒良心不安?
嘴角掛弧,許麟牽著有些不愿意前行的毛驢,恍然間,似乎又有所悟,既然可視天地萬物皆為芻狗,這世界還何處去不得?心境再進,許麟想要呼嘯出聲,不過卻是暗自壓住,但是內(nèi)心的那份躁動,如沖出牢籠的野獸,zi
you狂野,隨意而安,這天便是遠處,這地便是家,總有一天,野獸會離開大地,奔向藍天,總有一天,天也會被其無視,那么血痕道人呢?
知道和不知道是有著差別的,但是現(xiàn)在知道了,或許早就知道了,那又怎樣?以前什么樣,現(xiàn)在也是什么樣,也就是時機不到,這血痕也在等,等什么呢?許麟不知道,但至少,此時許麟明白,也許在等待的途中,自己與血痕的機會是均等的,那么剩下的便是運氣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出了花海,許麟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驢背上的血痕道人早已睜開了雙眼,目光所及,卻是前面那個有些瘦弱的背影。
細小的眸子中,光華流轉(zhuǎn),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眼角處微微上揚的紋絡(luò),再加上那張黑臉上的胎斑,讓人見了那樣的表情,是不寒而栗,但至少,許麟與毛驢是看不見的。
回頭張望,最后看一眼已經(jīng)被甩在了身后的花海,許麟露齒一笑,此番遭遇,讓其徹底的打開了心扉,更是讓許麟自己,明白了,今后的道路是怎樣的,無論是光明還是黑夜,倔強如他,那么便一直前行吧。
收回落在花海上的目光,許麟的眼眸與血痕道人對上,臉上的笑容還未消散,不過卻不用去掩飾,坦然的回過頭來,任由那個目光在自己的身后來回觀看,而看的永遠只是自己背影而已,于是許麟的步伐更加有力,牽動著毛驢套索的手,也是微微用力,這是一種堅定,是內(nèi)心的寫照,也是相對真實的反映,所以許麟更加的坦然,既然看穿,便看穿吧,等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