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內。
一切聲音都被厚重的書架和地毯吸收,只剩下細微的、不間斷的沙沙聲,那是無數支筆在紙上劃過,或是指尖翻動書頁的聲音。
光線從高窗透入,被切割成一道道明亮的幾何形狀。
陳然將自己縮在角落的位置,她并沒有在學習,面前攤開的書本只是掩護。
她壓在書本下的手機屏幕上,正飛速滾動著一連串的代碼和數據,那是她接的另一個私活——幫某個計算機系的學生調試程序。
陳然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輕點,動作又快又穩,只有偶爾抬眼掃視四周時,眼神才會流露出一絲屬于不這個年紀的疲憊。
對她來說,圖書館不是知識的殿堂,更像是一個免費的、提供冷氣和網絡的工位。
手機的震動突兀地打破了這份偽裝的寧靜,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陳然的眉心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沈柯。
她迅速地合上書本,將手機捂在掌心,快步走出閱覽室,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才按下了接聽鍵。
“沈少。”
她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職業性的恭謹,聽不出任何情緒。
電話那頭傳來的并非沈柯平日里那種清冽又刻薄的聲線,而是被酒精浸泡過的,含混又黏稠的吐息。
背景音很嘈雜,是那種高級會所里特有的、低沉的電子樂和男女間模糊不清的笑語。
“陳然。”
沈柯似乎是把手機拿得很近,呼出的熱氣仿佛能透過聽筒傳遞過來,“過來。”
他的聲音很慢,帶著醉酒后特有的拖沓,但命令的口吻卻絲毫未減。
“好的,沈少。請問您現在在哪里?”
陳然的語氣依舊平穩,像在確認一筆訂單的送貨地址。
那邊沉默了幾秒,似乎是在辨認周圍的環境,然后是一個模糊的詞,聽起來像個酒吧的名字。“發你定位。十五分鐘到。”
說完,電話便被干脆地掛斷了。
陳然看著暗下去的屏幕,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
晚風從消防通道的縫隙里鉆進來,帶著初秋的涼意,她認得那個名字,是城中一家出了名的銷金窟,從學校打車過去,不堵車也得二十分鐘。
“十五分鐘,當我是開火箭的嗎。”
陳然低聲自言自語,語氣里是卸下偽裝后的真實嘲諷。但她沒有猶豫,轉身走回閱覽室,將自己的東西三下五除二地塞進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里。書本、充電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動作麻利得像一個隨時準備轉場的游擊隊員。
對她而言,沈柯的召喚就意味著一筆可觀的“加班費”,這足以抵消掉所有的不便和屈辱。金錢是最好的鎮痛劑。
與此同時,名為“琉璃”的私人會所頂層包廂里,沈柯正慵懶地陷在巨大的絲絨沙發中。
他掛斷電話,隨手將手機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