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惟非要跟著我去太守府,自從她在吳中管事,就聽說當地世家大族的旁系子弟娶了位極美的妻子,只是那位夫人身體欠佳,從不輕易見人。齊惟好奇得緊,一心想一睹芳容。
寧荷怕有登徒子覬覦,整日與妻子形影不離。聽說他當年考取功名,也是為了這位夫人——為了能進京,遠離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等功成名就后回到家鄉,他又違背了家族世代居住祖宅的祖訓,毅然帶著妻子另立府邸,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當今家主寧伯頃在寧荷出生時曾為他卜卦,說他承受不住皇姓,卻沒對南國帝說明緣由。下官在欽天監時,就對這位三皇子的身世格外好奇,鉆研了十年也沒結果,直到來到吳中,才發覺此事的關鍵。”
齊惟一進太守府,就被濃郁的藥氣嗆得掩口直打噴嚏,四處找地方躲。王尚令跟在我身后,匯報著他查到的信息。
“可下官如今所有物件都被寧荷扣下了,沒法印證心中的疑惑。”
本想抓住寧荷的把柄來威脅他,現在看來是落空了。“他扣押王大人的東西,擺明了是讓本宮別打其他主意。”
“王妃放心,下官就算用手測,也能猜個大概。”王尚令說話總愛大喘氣,“其實欽天監的職位早已被寧家人占據,皇上不想讓寧氏獨大,下官才得以在太史院脫穎而出。”
太史院里只有王尚令一個異姓,他性格又不合群,在里面想必備受排擠、不得志。連李緒都懂得挑軟柿子捏,帶王尚令走倒是個好選擇。
“那王大人心中有何猜測?”
“損陰德。”
“損陰德……”我皺著眉默念,“損的是誰家的陰德?”
百歲壽終的祖宗,對應的卻是慘死的長子、zisha的二兒、病體殘軀的三子……我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該不會是皇上?”
王尚令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寧家真是狂到了極點,這事一旦敗露,就算滿門凌遲都不夠賠罪。可太史院已被寧家人塞滿,又有誰敢說出這事實?
“有緣人,你快過來!寧夫人真的美得不像話!”齊惟驚訝得語無倫次,“像瓷偶,像神仙,像雪做的人,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人!”
“王大人先在吳中任職幾個月,之后本宮會求晉王上書,調你去雍州升遷。”說完,我便循著齊惟的聲音走向后院。
“太守和夫人身體都不好,每日兩人的藥得分開熬,久而久之,整個太守府都藥氣沖天的。”府上的婆婆跟我說。太守府里大多是女子管事,都是從小跟著寧荷的,這樣他才信得過她們照顧寧夫人。
寧夫人坐在后院賞花,笑容帶著幾分遲緩,身影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花田里的芍藥開得極為鮮艷,顯然是有人悉心照料,可這萬紫千紅,竟不及寧夫人半分姿色。
“夫人的病讓她行動遲緩,也不能言語,還望公主和王妃見諒。”婆婆為我們解釋。
“也難怪寧大人防得這么緊,夫人連動彈都費勁,要是哪天有賊人闖進來,根本毫無招架之力。”齊惟近乎癡迷地看著寧夫人,捂著臉問我,“有緣人,我和夫人是不是有幾分像?哪怕只有三分,我都知足了。”
我沒回應,只是溫柔地笑了笑,俯下身握住她薄透如玉的手腕。把脈是冬宛教我的,她說若是能出宮,也好讓我有一技傍身。
“夫人中過毒?”我說,“還不止一種……”
毒并非我擅長的領域,我的醫術也就只能治治風寒和些皮外傷。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記得夫人是大人十六年前娶進門的,剛見到她時,憔悴得不成樣子。這些年,大人一直用心照顧,恐怕這天下,再難有大人這般的好丈夫了。”
我心情復雜地看向寧夫人,她的感知已經很微弱了,幾乎像個活著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