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
新海市的冬天有機率下雪,卻和真正北方的雪不一樣,從骨縫里透進的shi和涼,是用一把冰錐刺進骨和骨之間扭動時酸疼。
老小區沒有鋪設供暖,都禁閉著窗,湛藍的玻璃上反shele街邊商品店櫥窗里的彩光,顯得這個城市有了一些除了金錢以外的情緒。
今年,應該能過個好年了。
淵把她的花圃蓋上了厚厚的防風墊,擦了一把臉上化成水的雪,仰頭看著天。陰沉,灰暗,天邊透著一束白光。手凍得有些僵,她搓了搓發紅的手掌,用掛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覺得毛巾比手更冷,眨眨眼,把手塞進了口袋里。
同一個專業的幾乎都在忙著搬行李,好熱鬧,一大箱一大箱地往下扛,又走進熱乎乎的車里。宿舍,平時人氣最旺盛的地方冷清下去,剩下的是佇立在雨夾雪和樹林里的空殼。
有個女生應該是摔倒了,坐在宿舍臺階下撿東西,見人要上樓,還往里面坐坐,生怕影響別人。淵脫去了黑膠皮雨衣,掛在樓下停雨傘的地方,她走過去把飛了一地的設計稿撿起來,放到了女生旁邊。
“我幫你撿,這樣快一點。”穿堂的風把悶在絨帽里滲出的汗都吹冰了,黏糊糊地掛在脖子上。
女生眼睛大大的,像是小鹿的眼睛,鵝蛋臉:“天吶,太謝謝你了!”
女生拉著她半開口,看著要吐的行李箱往外走,走了一會兒又把箱子扛起來,踮著腳,三步并作兩步鉆進了學校的公交。
請示門是開著的,四個人都沒走,坐在凳子上像是在等著淵回來一樣。聽著走廊上的腳步聲,影子先闖進了門,一個人拽了拽另一個的衣袖。
淵面無表情地走進來,卻得到了四個人親切的問候:“哎,雪還大嗎?冷不冷呀,我燒了熱水,要喝一點嗎?”
安勉的兔毛圍巾被說話時的氣流一抖一抖的,她笑,笑得就像她領子上的兔毛一樣無害。自從那件事以后,她們對淵客氣了不少,自說自話:“原來最壞的是舒情爭呀!我們之前誤會了,對不起呀!”
淵不說話,把藥吃了以后,就開始往外面搬行李,安勉伸手要幫,被攔住。
“行李重,你搬不動,謝謝了。”
床鋪已經被罩好了防塵罩,去年她記得自己是最后一個走的,靜謐到只有呼吸聲的宿舍,以及樓頂是不是傳來的彈珠跳躍的聲音。荒唐,可笑,莫名其妙地從邊緣挪到了被大家都注意到的地方。
失溫的手還沒有恢復,提著行李箱的手指沒有知覺,她提一層歇息一會兒,呼出的熱氣一團團地散開。到一樓,去把雨衣收起來找了個塑料袋裝了掛在箱子上,雪又大了,和云片糕一樣一片片地飄。
“周周。”
她看見他站在一株桂花樹下,雪壓了桂花樹一枝頭,零零落落地往下落沒有結實的雪花。
他向她展開懷抱,傘刮過了枝冠,撲簌簌地落了一地。還有桂花在開,嫩黃的蕊與不新鮮的葉,黑色羽絨服看起來蓬松極了,她把頭埋進他的毛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