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湘陽王府因南苑新建,設宴款待工部官員,以示慰勞。
王府上下張燈結彩,歌舞升平,一派喜氣洋洋。
宋楚楚入府日子尚短,湘陽王遂不讓她出席,她還鬧了性子。終是他半威脅,半安撫,才乖下來,承諾這夜安分留在怡然軒。
南苑占地頗廣,亭臺樓閣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座臨水小殿與曲水流觴之地。湘陽王命名為“水云堂”,今夜設宴,便在此地鋪陳華席。
堂外燈花綻放、錦幛飄搖,侍婢魚貫而出,奉上佳肴醇酒。宴席中,湘陽王端坐主位,與江若寧同案而席,舉手投足間盡顯親王威儀,不怒自威的氣場讓眾人不敢造次。江若寧身為準側妃,亦在一旁得體相伴,溫婉的笑容恰到好處,為宴席添了幾分雅致。
酒過三巡,氣氛漸酣。眾臣言語放開之際,數名歌姬裊裊進入,隨樂起舞,極盡風情。
為首者身著丹紅紗衣,腰肢纖細如柳,裙擺如霞霧流轉,隨步而飄。眾姬或執絲竹,或舞羅扇,或持香袖回旋,身段妖繞,恰如水上輕煙。
鼓點漸密,琴音如泉。那丹紅衣歌姬領舞于前,一雙美眸斂著笑意,眼波流轉間,竟于席上眾人目光中,獨獨對上了主位上的湘陽王。
她眸光瀲滟,如春水微漾,眼中藏著千言萬語。每一個轉身、每一回眸,皆似無意,卻處處勾人心神。那柔腰一折,幾可疑為骨無三兩。
湘陽王神色微動,領舞的歌姬固然美艷,但讓他關注的是——她那眉眼間,竟與宋楚楚有七、八分相像,倒是少了分天真驕縱,多了分風情萬種。
樂聲再起,那帶頭的歌姬見親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直起身形,擎著一壺瓷酒,自舞群中婀娜走出,步步蓮花。她走至主席下方,低眉輕笑,盈盈一拜:
“奴家不才,敬王爺一杯。”
她語聲柔婉,指如青蔥,手中瓷壺斟出一盞清酒,酒色微透粉光,香氣隱約浮動。她抬手奉上,態度柔順,卻暗含一絲挑釁的誘惑,眸光仍舊不避不讓地,直視湘陽王的眼睛。
殿中寂然。
一旁的江若寧坐姿端凝,裙角曳地。她淡淡掃了那歌姬一眼,眉眼如畫,唇邊含著淺笑,神情雖淡,卻自有一股貴族女子獨有的冷靜與從容,毫無妒意,也無半分不快。
湘陽王輕輕頷首,剛伸手接過酒盞,殿外卻傳來內侍通報:“定國公到——”
眾人皆是一愣。定國公素來事務繁忙,能赴此宴已是難得。湘陽王略一挑眉,將酒盞輕置于案上,起身步向殿門,親自迎接。
歌姬見狀,雖有不甘,卻也只得福身退下。
江若寧靜靜陪坐,眼見湘陽王與定國公言笑甚歡,兩人時而對酌,時而長笑,氛圍熱烈。她不插言語,只安靜地為王爺添盞遞巾,舉止溫婉如水,既不搶鋒頭,亦不失體面。
只是坐久了,她覺得喉頭有些發干,便順手從案上取過一盞酒,舉至唇邊淺嘗幾口,覺其入口溫潤微甜,帶著一縷說不出的異香,不覺多飲了些。
她飲得自然,也并未察覺湘陽王略微偏頭的一瞥。
湘陽王眼角余光掃過,目光微頓——那盞酒,似是方才那歌姬獻上的。
他并未深思,僅當江若寧不慎拿錯。她素來穩重,且酒性不烈,應當無妨。
只是沒過多久,江若寧便覺一絲異樣。
先是指尖發麻,旋即熱氣自喉間緩緩升騰,心口悶悶的,像有什么東西在血液中潛行,難以言說的浮躁與酥麻漸次而來。她不動聲色地輕理衣袖,呼吸間卻愈發滾燙。
她微微蹙眉,想穩住心神,卻發現坐姿竟有些難以維持。那熱意不是尋常酒氣,而像春日煙雨里的溫泉,將她層層裹住,從肌膚漸漸滲入骨髓。
她意識到不對勁,卻不愿驚動眾人,便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