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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 ji l om(第1頁)

而鄭順意只是朝服務員要了一杯酒,默默走向另外一邊,仿佛她不認識吳歧路,任由那些刻薄的、侮辱性的言語像鞭子一樣抽在吳歧路身上。吳歧路攥緊了拳頭恨不得沖上去打爆對方的頭,但余光瞥見鄭順意冰冷的側臉和周圍人看戲的眼神。

他想起老李家的慘狀,想起王猛子說要卸掉他的一條腿,想起父親的名譽和自己的責任。滔天的怒火被一種更冰冷、更沉重的東西壓了下去。他死死咬住嘴唇,嘗到血腥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強迫自己站在原地,用盡全身力氣去“聽”,去分析對方話語里的漏洞、目的,甚至去記住那些嘲笑他的面孔。

吳歧路沒有動手,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無能狂怒地吼叫。他臉色鐵青,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著對方,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趙老板今日‘教誨’,吳歧路銘記于心。山水有相逢,告辭。”然后,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腳步僵硬的轉身離開。

吳歧路走到無人處才猛地一拳砸在墻上,發泄壓抑的怒火和屈辱。鄭順意跟在吳歧路后面,拿出干凈的手帕擦著吳歧路手上的血跡,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剛才忍得很辛苦?”不等他回答,繼續說:“憤怒是最無用的情緒。

他罵你敗家子,你砸了他就能證明你不是?他笑你靠女人,你打了他就能證明你有本事?今天你能忍住沒動手,沒讓場面更難堪,沒給旁人遞刀子,就是進步。記住這些羞辱,它們會成為你的燃料。想打臉,不是靠拳頭,是靠實力。等你把吳氏重新撐起來,站在他夠不著的地方,今天這些唾沫星子,自然就干了。

在一次次商海浮沉中,在鄭順意近乎嚴苛的錘煉下,那個曾經眼神澄澈的少年郎漸漸褪去青澀。吳歧路骨子里流淌著與父親吳向榮一脈相承的商業天賦,此刻正如淬火的刀鋒般逐漸顯露鋒芒。只是這刀刃尚新,在應付那些商場老狐貍時仍不免吃些暗虧。

每當少年被狡詐的合伙人設局套牢,或是追討債務時反陷險境,又或是談判桌上被逼至絕境,鄭順意總像算準了時辰般突然現身。她從不直接遞上解藥,而是將淬毒的匕首塞進少年手里:打蛇要照著七寸下手暫時蜷起的拳頭,是為了下次出拳更狠。吳歧路眼底的波光越來越暗,取而代之的是深夜賬房里不滅的燈盞——他拼了命地打磨自己,不過是想換得她唇角一絲轉瞬即逝的笑紋,或是喉間滾出的半聲做的不錯。

吳歧路指節叩在檀木算盤上,鄭順意抬頭時,正見他垂眸撥弄珠子的模樣——燈影在他眉骨投下深淺不一的暗痕,倒顯得那雙眼愈發銳利,像淬了冰的刀鋒。

東街布莊的賬目有問題。他推過賬冊,袖口沾著新墨的清香。鄭順意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他虎口處的繭子,硬得硌人。不過半年光景,少年人綿軟的皮肉竟磨出這般痕跡。

夜雪壓折枯枝的脆響里,鄭順意聽見瓷盞輕磕桌角的動靜。描金海棠紋的碟子推到手邊,桂花酥摞成小小的塔,酥皮上還冒著熱氣。

廚房新蒸的。吳歧路說話時并不看她,仍低頭核對著貨單。只是那盞本該放在中間的油燈,不知何時已悄悄挪到她這頭,火苗將宣紙上的字跡映得透亮。

鄭順意捏碎半塊點心,甜膩的香氣突然讓她想起立春那日。少年撐著油紙傘在碼頭清點貨物,白襯衫被雨浸成深色,肩線卻繃得筆直。雨水打shi了鞋襪也不曾退半步,倒像棵生了根的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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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體溫的大氅突然裹住肩頭,鄭順意筆尖一頓,洇出個突兀的墨點。轉頭時吳歧路已退回光影交界處,側臉被燈火鍍了層金邊。他生得其實極像他父親,唯有垂眼時,睫毛在眼下投的陰影像極了那個雪夜跪在祠堂的少年。

鄭順意忽然覺得喉頭發緊。她看見自己落在賬冊上的影子正與他的衣角交迭,如同兩株共生藤蔓。抽屜里那份契約突然變得滾燙,燙得她不得不移開視線。

還剩三本。她將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看完就歇息。

經過一年多的并肩作戰相互配合,鄭順意掌舵吳歧路沖鋒,鄭順意亦師亦友的對吳歧路一路扶持,葉佩青理處理吳宅內務、杜娟在和各家太太打牌中獲取一些商業情報,在白昭合作支持下,吳氏產業奇跡般穩住陣腳,并因與白昭的合作開辟了新財源。而吳歧路也迎來了他的十八歲,鄭順意知道是時候了,鄭順意攥緊了那張染著吳向榮血跡的小紙條,帶著吳歧路去銀行用小紙條上密碼打開吳向榮留下的保險柜,柜內放著一些地契、金條,一封是給吳歧路的信,一封是給鄭順意的信。

吳歧路展開父親的信箋時,手指微微發顫。泛黃的紙頁上,墨跡已有些暈染,像是被淚水浸泡過。

歧路我兒:

昨夜又夢見你母親穿著那件月白色旗袍,站在老宅的海棠樹下沖我笑。醒來時枕巾盡shi,方覺已陰陽兩隔兩三載。

信紙在吳歧路掌心簌簌作響,父親的字跡比記憶中蒼老許多,橫豎撇捺間盡是力不從心的顫抖。

這些年在滬市,每見街頭有少年郎背著書包跑過,總要追看幾眼。想著若當年能多抱抱幼時的你,如今也不至連你眉目都記不真切

吳歧路突然將信紙按在xiong口。西裝前襟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痕跡,喉結劇烈滾動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吳氏基業原該由它去的。只盼我兒莫要學我,連至愛最后一面都

信尾的署名罪父向榮四字幾乎糊成墨團。吳歧路想起那年在碼頭,父親轉身時斑白的兩鬢,原來那時他眼底閃爍的不是怒火,而是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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