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情爭知道他,她在學校優秀校友榜上見過他,他一直讀到了博士,又好幾次應該也被請回來分享經驗。
老師已經五十多歲了,獨居,所以經常拉著以前的學生來家里做客。趙湘似乎不常來,好像連備用的衛生間在哪都不知道,老師在廚房里煲湯就說:“情爭呀,你去幫他領一下路。”
小別墅不太大,由于老師放置的稀奇古怪的物件,看這有點曲徑通幽。穿過層層迭迭地熱帶植物,趙湘拘起一捧水洗手,手表被端正地解下來放到洗手池邊上。舒情爭覺得,他像一只斯文的狐貍,她敏銳地知道,他應該并非他表面看上去那樣。
危險,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老師看人確實很準,他的確是她喜歡的類型。
梁相宜的消息彈窗正好被擦手的趙湘看見,他一偏頭,勾了勾嘴角:“學妹…認識她?”鏡子里反shele他無框眼鏡邊上閃爍著的玻璃的光。
舒情爭下意識地點頭,又搖了搖頭:“說不上認識,只是偶然參加了學姐的實驗項目。”
趙湘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很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回到了飯桌上,老師給他們一人裝了一碗湯,玉米排骨湯里泛著淡色的油花,是甜玉米的氣味在翻滾。
“哎喲趙湘,老師好久都沒見到你了,最近工作上怎么樣呀?”老師的眼睛不好剛剛煲湯時候摘下來放在煤氣灶旁邊的老花鏡又被她戴起來。
“最近……考上編制了。”趙湘微微頷首,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低著頭慢慢喝湯的舒情爭,不知道在盤算什么主意,像是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笑意。
“那很不錯啊!老師記得你從小讀書就很好啊,現在工作了,也真是長大了?!?/p>
老師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趙湘時候的場景,他是插班到她班上的,第一天沒有校服,穿著臟兮兮沾著谷殼和泥漬的短褲站在班門口。也不能說是短褲,不長不短到了小腿往上,膝蓋往下的位置,怯生生地站在那像一根從地里剛拔出來的干癟紅薯。趙湘是考進這個學校的,原因是村里的中學倒閉了,父母外出打工把他也帶到了這個城市,前一天他才剛幫著家里收好了今年的麥子。
老師記得他說話雖然有些結巴,卻有超出常人的對于知識的掌握能力,他畢業時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進重點高中。變化真大啊,她想。
到了和老師告別的時候,從小別墅的二樓下來,沿街開滿了裊裊婷婷的無盡夏,影影綽綽地在影子里晃動。趙湘的車停在別墅旁邊的芒果樹下,影子被拉得很長,他走出幾步又回頭對她說:“我送你回去吧,有點晚了,女生打車不好。”
路燈的光在他的臉上形成倫勃朗的叁角形光暈,顯得很正派。單眼皮的眼睛會有這么大嗎?這是舒情爭腦子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一個問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湘就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我幫你拿包吧。”
趙湘的車不錯,一坐上去就知道車內的內飾花了不少心思。路上趙湘并沒有和舒情爭聊天,車內的音響放著抒情的民謠,直到舒情爭家樓下,趙湘才提出要加一下聯系方式,以后不懂的可以問他。舒情爭不知道趙湘在南江沒有家,她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回家注意路上安全?!?/p>
趙湘搖下車窗,他輕聲說:“我在南江沒有家?!币馕恫幻鞯囊痪湓?。意味不明是舒情爭給他的最好的總結,像是一只坐在陷阱里的狐貍,勾引著貪婪的獵人走進陷阱。但她又覺得他不像是這樣的人,他的眉眼中分明透露出的是溫順與謙卑,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
從那天以后他們幾乎沒有對話,可是他卻如彎鉤一樣隨時勾住她的感官。
她,應該會喜歡他。
直到某一天她對他提起了8812實驗時,他說,他們也需要一批新品種的花卉,最好能有完整的基因數據。她立馬想到了實驗田里還在組培的茉莉,她說,如果我能有一個新品種的花卉,趙湘應該答應她一個要求。
趙湘發了個笑臉,他也確實在笑,坐在自建房的磚石天臺上,遠處等等田地里是已經要收割的麥茬,黑色的轎車與望不到頭的農村極不相稱。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輕車熟路地登上小號,微信號女頭的圖案在他的眼里起了亮光,他點開了梁相宜的朋友圈,滿意地把沒點的贊全部補了一遍。欣賞他即將得到的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