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依山而建,準確來說這方圓幾個山頭都是學校的。滿山跑的雞鴨牛羊全是論文,大片的菜地花園也全是研究成果。
淵在宿舍樓門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了好久才趕到禮堂聽新生報道會。她的室友已經好心地幫她占好了位子,見淵走進來去,朝她招了招手:“封淵,這邊!”
女孩個子不高,沒有劉海,頭發整整齊齊地梳成馬尾,看上去就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淵想了想,她應該叫安勉,是四個本地學生之一。還有幾個人沒到,舒情爭來的時候很主動坐到了淵的身邊,不過她什么也沒說,微笑一下和大家打招呼。
校領導的講話依舊是陳谷子爛芝麻,絮絮叨叨得沒完沒了,淵聽著都有些困了,她把自己身子往下趴了趴,想用前排人的后背擋住她的頭。
旁邊的舒情爭在看手機,起初淵沒有在意,直到旁邊傳來低低的啜泣聲。舒情爭捂著嘴,豆大的眼淚從她圓圓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掉下來,肩頭微微顫抖。淵去包里翻找紙巾,抽了一張遞過去,舒情爭很低地說了句謝謝。
另一邊的其他室友都在各自忙各自的,沒有注意舒情爭,只有坐在她旁邊的淵小心翼翼地問:“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嗎?”舒情爭搖搖頭,濃密的睫毛掛著淚珠,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圓圓的臉頰因為哭泣變得紅撲撲的。
報道會結束之后,周逸不知道從哪鉆出來,他指了指手機:“昨天吃到食堂有一家的菜挺好吃的,你要一起去嗎?”
淵扶著旁邊看上去有些暈乎乎的舒情爭說:“今天先不了,明天我微信約你。”
那天,淵沒有去食堂,因為舒情爭不想吃東西,她只能把舒情爭扶回寢室。淵覺得這個女孩像是脆弱的白山茶,或者說是日本精品店里擺放的瓷娃娃,她肯定是沒有去過日本的,可是這個比喻不知道為什么就出現在腦子里。
九月的風還帶著燥熱,正午的太陽很毒,淵沒有想到舒情爭會開口,因為淵覺得自己扶不舒服的室友回寢室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室友應該不會對素昧平生的她說什么重要事情。
舒情爭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她說:“對不起,我今天是有些麻煩你了,我情緒太激動了,不小心就哭了……”她攥著手里的餐巾紙,“我沒有想到,之前霸凌過我的人也會在我們學校。”
淵默默地聽著,沒有說話,正午的影子很短,像個小矮人。在舒情爭的故事里,她的的確確是一個飽受校園霸凌侵害的無辜女孩,她什么都沒做卻被安上了個小叁的罵名。
舒情爭給淵看了那個霸凌她的女孩照片,那個女孩很艷麗,與她相比就是兩個極端,照片里的女孩是最艷麗的紅玫瑰。那個女孩叫做燕詞影,淵有影響,昨天在校門口她好像還和自己的雙胞胎姐姐拍照。
“她罵我總像個刺猬一樣,對誰都是這樣,又敏感又可憐……”舒情爭的眼淚干了,留下白白的淚痕,看著有些憔悴,“我怕極了,萬一她大學還不打算放過我怎么辦……”
淵看她又哭了,自己又實在不會安慰人,只能寬慰她:“沒事的,大家都會站在你這邊的,霸凌者絕對會收到懲罰的!”
回到寢室,舒情爭從自己的包里掏出兩個百香果放到淵的桌子上:“謝謝你,這是我們家樹上結的百香果,你嘗嘗可甜了。”
淵捧著百香果,她從沒有吃過,之前和哥哥去菜市場有看見過但是價格貴,所以從沒買過。她想到哥哥今天還沒有給她發消息,就又有些失望,打開微信發現自己也不知道給他發點什么,只能按掉屏幕。
她又想起了菱角,不知道菱角最近好不好,累不累。記憶中的菱角總是笑著的,即使被老師批評后也是笑著的,淵不知道她們倆是否還有緣相遇。
宿舍里只有她和舒情爭兩個人,一個人躺在床上拉著窗簾,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刷著手機。哥哥的消息終于跳了出來,問她有沒有好好吃午飯,她心虛地回復吃過了。
淼要搬去學校了,他現在站在寫著紅色“拆”字的城中村小樓樓下,仰頭看著那個曾經住過的房子。他拍了一張圖給淵,淵問他:
“哥哥,這里要拆了今年我們寒假回哪里啊?”
微信上停滯了一分鐘的正在輸入,似乎是淼在思考措辭,最后,他只打出兩個字:“回家”
家嗎?不對,那里只是屬于他們父母的房子,不能算是個完整的家,但哥哥在哪,哪就是家。
如果老房子也要拆遷,他們將去哪呢,他們也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嗎?那兩個字,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誘惑著疲憊奔波的人。
有一個與愛著的人共同的棲身之所,有一個時常亮著光的窗口,和一個在窗后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