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晨光熹微。
紫禁城的早朝如往常一樣結束,大臣們魚貫而出,離開奉天殿準備返回各自衙門,開始準備如往常一樣開啟平靜的一天。朱高熾帶著朱瞻基向朱棣行禮道別后,父子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朱棣的視野中。
朱棣與兒孫道別后,轉頭要求王忠留下了楊士奇和蹇義二人,又命王忠將他們喚至御書房,還一人賜了一杯好茶。
乾清宮內的御書房,向來是朱棣處理政務、思考國家大事的地方。此時此刻,屋內氛圍寧靜而祥和,可空氣中卻隱隱透著絲絲詭譎和壓抑。
楊士奇和蹇義小口抿了抿茶水,對視一眼后,一起挺直脊梁,端正坐好。
兩人誰也不知道皇帝忽然把二人召來,到底是為了何事。兩人更不明白,朱棣為什么遲遲不見人影,讓他們二人就在此處干坐著。
莫非太子朱高熾犯了事?還是太孫朱瞻基忤逆皇帝,惹得龍顏大怒?楊士奇和蹇義在心中猜測著各種可能。
片刻功夫,身著明黃色便服的朱棣走了進來,端坐在桌邊龍椅,臉上依舊是不怒自威的神情,目光也依舊深邃陰沉,似有萬千思緒縈繞心間。
楊士奇和蹇義趕忙叩首行禮。朱棣揮了揮手,示意二人起來,卻是依舊沒有開口。
朱棣其實也有自己的苦惱之處: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朱棣這一生南征北戰,殺人無數,可謂嗜殺成性。但如今他年歲漸高,殺戮之心也逐漸消退。再加上姚廣孝時常在他耳邊勸誡,讓他少些殺戮,多為子孫后代積累些福分。更何況,漢王朱高煦可是他與發妻徐皇后所生的親生骨肉,徐皇后為他留下的三個兒子,每一個都如同他的心肝寶貝,他實在不忍心傷害其中任何一個。
然而,漢王朱高煦近來胡作非為,言行舉止已嚴重觸碰到了朱棣的底線,這件事必須加以解決。
朱棣心中矛盾不已,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處置,這才把楊士奇和蹇義這兩位飽讀詩書、足智多謀的大臣喊來,希望能聽聽他們的看法,尋得一個妥善的處理之法,可是眼下,朱棣卻不知從何說起,心中很是糾結。
“朕最近聽到不少傳聞,說漢王行為舉止失禮,做事不遵循法度,你們二人知道這些事情嗎?”朱棣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在御書房內久久回蕩。
這是永樂大帝思考許久才想出的開場白。畢竟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過去的歲月里給予太子一方的官僚太多打擊。
蹇義和楊士奇皆是一愣,他們在腦海中構思了不少于五種可能會發生的關于太子朱高熾的開場白,卻都沒想到皇帝會問出這個問題。
蹇義作為太子朱高熾的死黨,這些年來他已然被朱棣的喜怒無常折騰得夠嗆,心中滿是恐懼。
因而此時的蹇義心中非常憂慮,他擔心這又是朱棣設下的一個陷阱,若自己實話實說,恐怕又要被扣上一個太子同黨的帽子,又要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可能又會有身邊的人因為自己的言語而鋃鐺入獄、身陷囹圄。
“回稟陛下,微臣牢記陛下囑托,一直在竭心盡力輔助教導太子,未曾關注過漢王的這些事情,因此微臣確實不知,實在是無法回答陛下的問題。”蹇義戰戰兢兢地回答道,聲音微微顫抖,眼神中流露出明顯地緊張和不安,袖袍下的手更是止不住的發抖。
朱棣聽著蹇義這般小心翼翼、避重就輕的回答,心中頓時明白,他是因為害怕實話實說會遭到漢王報復,所以不敢坦白直言。
朱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嘆息道:“蹇義蹇義,三緘其口,一言不發。”
蹇義聽到朱棣的話,嚇得額角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
他慌忙用袖袍擦拭,然后“撲通”一聲跪下請罪,伏在地上的身體微微顫抖,口中不停解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此時的蹇義,心中充滿了忐忑,不知道朱棣會作何反應,自己的這番回答是否會讓龍顏大怒。
而一旁的楊士奇,就這么靜靜地站著,觀察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也在思索著該如何應對朱棣的問題。
“楊士奇聽說過這些關于漢王的傳聞嗎?你有什么樣的看法?”朱棣的聲音冷冽如冰,猛地轉過身,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直直逼視著楊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