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老娭毑的命原本都有賴劉群芳想方設法吊著,這事結束之后粵娭毑就沒什么念想了,也就自然老去了。
粵娭毑死在去年冬天,躺在床上,身邊圍著她的女兒和方蓉花。
那時候方淮曳還在路口擺算卦攤,被急急忙忙叫回去,見了粵娭毑最后一面。
臨到死,粵娭毑還是認為她是方娟萱,死之前握著她的手叫她萱姐。
方青月的老娘死在后一個月,好像臨死前精神突然清明了,拉著方青月邊哭邊道歉,說三個女兒里,自己最對不起她。
方青月懵懵懂懂,環顧四周之后哭出聲來,糊涂狀態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老娘為什么會說對不起,可是她只知道自己今后沒有母親了。
村里連著辦了兩場葬禮,死了兩位高齡的老人,雖然是喜喪,卻也令里頭很是蕭索了一段時間。
今天不知是不是運氣特別好的原因,她剛剛在這里躺了一個小時不到,手里的氣球居然全賣光了。
方淮曳看著最后一對買下她氣球的母女的背影,墨鏡下的眼睛彎了彎,伸了個懶腰后上了紅色小車,啟動回村。
剛進村就瞧見了方蓉花領著自己家的煤炭過來,她停下車降下車窗后方蓉花對她笑著說:“小方姨奶,月姨到處找你呢,說是有事情要和你說。”
“什么事?”方淮曳有些詫異。
這兩年方青月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人也越來越野,成天找不到人影,方淮曳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上她一面,而且不是她主動找,那方青月是絕對把她忘腦袋后面的。
“我怎么知道?她說得模模糊糊的,她去你家找你了,你回去估計能看見她呢。”
方淮曳聞言點點頭,升上車窗,卻并不急著回家,轉道去了喆姨家。
這三年喆姨依舊不樂意搭理她,但是架不住方淮曳每天都來。
她從不準進門,到可以進院,再到現在能登堂了。
喆姨不在家,她便把給喆姨在市里帶回來的幾盆盆栽放下,最近一段時間喆姨迷上了養花,方淮曳投其所好給她找了不少稀罕品種。
臨到要走前,她回頭看了眼依舊供奉在正堂的玄女娘娘,進去點了三根香。
玄女娘娘依舊威嚴,她銳利的眼注視著方淮曳,方淮曳抬頭與她對視一眼,最終只磕了個頭。
這一次她是真回家了。
留在村子里開始,她就住在方之翠家,剛一下車,里面的雞鴨就跑出來咯咯噠著蹭她,方青月坐在她家臺階上等待,見她到了目光微亮。
“方小姨,”她朝方淮曳招招手。
方淮曳鎖了車,一邊往里走一邊問:“蓉花說你有事和我說,什么事?”
她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進面的地方供奉了兩盞油燈,一盞是方之翠的,一盞是老娭毑的。
老娭毑是死后被追責,按劉群芳的話來說,她死后要受苦受難很難超生,方淮曳做不了別的,只能給她供燈為她積德,有用沒用她不知道,但是總得做。
至于方之翠的,是她自己偷偷點的。
方青月明白她家的規矩,進門先在兩盞燈面前拜了拜,這才開口說:“是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想起來?”方淮曳給燈里加油的手一頓,“是突然想起來的嗎?”
方青月摸了摸腦袋,尷尬地說:“其實想起來很久了,但是按照囑托我只能現在告訴你。”
方淮曳:“誰的囑托?”
方青月如實回答:“老娭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