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有理有據,有節有度。
既說明了情況的緊迫和必要性,也暗示了自己有能力解決糧餉問題,同時表達了足夠的恭順和強烈的責任感。
墨江白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心中卻在快速權衡。
他聽得出來,張墨的話里肯定有水分,比如“自行籌措”糧餉養活近千額外兵員,這絕非易事,其中必有隱情,或許與燧峰堡的巨大繳獲有關。
但不可否認,他說的都是實情。
左衛城的情況他大致了解,確實已經到了不大力整頓就無法守備的地步。張墨的手段雖然激烈了些,但效率極高,而且確實是在辦實事,解決實際問題。
比起那些只會伸手要錢要糧、遇事推諉、甚至吃空餉的庸碌之輩,這個年輕人至少敢作敢為,有能力,有擔當。
沉默了片刻,墨江白緩緩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你所言,不無道理。邊鎮艱難,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本將亦非不通情理之人。”
張墨心中稍稍一松,但知道考驗還未結束。
果然,墨江白話鋒一轉:“然,律法軍規不可廢。你擅募兵勇,雖事出有因,亦屬逾矩。念你初到邊鎮,一心為公,且并未造成惡果,此次便不予追究。”
“多謝將軍體諒!”張墨適時表現出感激。
“但是。”墨江白目光變得銳利:“你既夸下海口,言左衛城已初步整備完成,本將倒要看看,成效如何?你麾下兵馬,戰力幾何?是否真能當得起云州屏障之責?”
張墨心領神會,這是要考較他的真本事了。他立刻抱拳:“末將不敢妄言。左衛城上下將士,日夜操練,不敢有絲毫懈怠,隨時愿為將軍展示,亦愿接受將軍任何檢閱。”
“好!”墨江白站起身:“三日后,便去你左衛城看一看。若真如你所言,我自會為你向朝廷請功,該有的糧餉軍械,也會酌情撥付。若是言過其實……”
后面的話沒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末將遵命,定不讓將軍失望。”張墨沉聲應道,心中并無畏懼,反而涌起一股躍躍欲試的豪情。他對自己一手整頓的左衛城和麾下軍隊,有足夠的信心。
墨江白點了點頭,略微沉吟片刻,這才接著說道:“你是老夫點名從上面要來的,就是因為聽說了你的烽燧堡之戰。
老夫不知道烽燧堡之戰的戰績有幾成是真的,但是老夫覺得就算是那個戰績打了五折,也是不錯的戰功。
因此老夫這才把你連同烽燧堡的戰卒一起要了過來。
之所以把你放在左衛城,就是想看看你能否把左衛城弄起來。”
墨江白說著,站起身來:“別坐著了,跟老夫在外面遛遛腿兒吧。”
張墨一聽,忙站起身來,跟在墨江白身后,出了書房。
兩人剛剛走到書房外,就見到一個火紅的身影走進院門,遠遠地叫喊道:“阿爹,我回來了。”
張墨看去,就見那女子步履輕盈地踏過青石板,宛若一團躍動的火焰破開滿院清寂。
但見她十六七歲的樣子,一身榴紅縐紗裙裾拂過門檻,襟口繡金蝴蝶隨步振翅,云鬢斜簪一支赤玉珊瑚簪,墜下的流蘇正映著耳垂上明月珰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