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熄部分人推她出去頂罪的狂熱。
是啊,百鳥朝鳳屏的工藝之復雜,在場的老匠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隨便什么人十天就能修好的!
陳德海渾濁的老眼微微瞇起,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這個被鐵鏈鎖著的、背脊卻挺得筆直的年輕罪奴。
她臉上的泥污和血漬掩蓋不住那份沉靜下的桀驁,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得驚人,里面燃燒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篤定?
“哦?”陳德海拖長了音調,帶著一絲審視和玩味,“聽你這意思……你,能修?”
“我能!”
江燼璃斬釘截鐵,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她沒有退路!
阿嬤生死未卜,金漆佩的秘密壓在心頭,父親的冤案如同懸頂之劍!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這不僅是自救,更是她立誓繼承金漆后,必須邁出的第一步!
“呵!”
坊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掙扎著爬起來,指著江燼璃的鼻子,唾沫橫飛,
“你能?你一個罪奴,一個六指怪物,你憑什么能?那屏上金絲脫落,分明就是你手藝不精留下的禍根!你還敢大言不慚?公公,休要聽她胡言亂語!她就是……”
“閉嘴!”陳德海猛地一聲厲喝,打斷了坊主的聒噪。
他陰鷙的目光在江燼璃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
“好!”陳德海拂塵一擺,聲音如同寒冰碎裂,“雜家就給你這個機會!十日!就十日!由你,江燼璃,主修‘百鳥朝鳳漆屏’!瑯琊坊上下,所有人等,皆聽你調遣!所需物料,盡可取用!”
他頓了頓,目光陡然變得無比森寒,如同毒蛇鎖定獵物:
“但!若十日之后,屏未復原……或是有一絲一毫的差池……”他陰冷的目光掃過癱軟的坊主,掃過臺下每一個面無人色的匠奴,最終定格在江燼璃臉上,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
“她,江燼璃,凌遲處死!而瑯琊坊滿門……一起陪葬!”
坊主徹底癱軟在地,如同爛泥。
匠奴們眼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更大的恐懼碾碎!
他們所有人的命,此刻都系在這個他們剛剛還恨不得撕碎的六指罪奴身上!
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岳,轟然壓在江燼璃單薄的肩頭!凌遲……陪葬……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氣息。
但她背脊挺得更直了!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燃起了更熾烈的火焰:“好!”
她迎著陳德海陰冷的目光,毫不退縮。
“但我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需要不受打擾!修復期間,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工坊!否則,后果自負!”
“準!”陳德海拂塵一揮,算是應允,隨即轉向癱軟的坊主,厲聲道,“給她安排單獨的工坊!一應所需,即刻備齊!若有半分怠慢,雜家先摘了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