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決獄司首輔謝士津給外人的印象是個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棺材臉,此刻卻關起門來暴跳如雷。
“他燕徹執簡直欺人太甚,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謝士津咆哮著,甚至漲紅了脖子,“我把妧迎嫁過去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可是昨天夜里她回來時是什么樣子?還有這條項鏈,她當寶貝似的戴著,殊不知人家防賊似的防她!”
想到那顆麝香,謝士津怒火更旺。
謝匡迎垂著頭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的樣子讓此刻正怒火中燒的父親看了更覺煩躁。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懦弱兒子?現在燕徹執翻臉不認人,你妹妹一介女子都可以為了家族出走東宮,你呢?就在這沉頭喪氣地當縮頭烏龜,你躲著,這些事情就會過去嗎?”
“父親……”謝匡迎顫顫巍巍地開口,頭卻埋得更深,“孩兒不知要如何做,還請父親指教!”
“你!”謝士津指著兒子的食指因巨大的憤怒而顫抖著,他從喉中憋出一個字,卻也只能恨鐵不成鋼。
但或許,謝匡迎根本不是塊“鐵”。
京中大家族甚多,貴胄子弟也甚多。但眾多少爺公子中,沒能通過筆試而不能進入國子監學習的,卻寥寥可數。
國子監本不對皇子之外的人開放,是陛下感念京中一些家族對朝廷的貢獻而特準——男孩們到一定的年齡后只要通過考試,便可進入國子監讀書學習。
既然是陛下的恩澤,這考試自然無甚門檻。但偏偏就這樣的難度,謝士津也成功落榜了。
要不是有個好爹,家中也只有個妹妹,將來只要他活著就能承襲父親的“首輔”之位,不然謝士津這輩子多半和做官無緣,大概到死都只能是個秀才。
“現在后宮中,麗昭儀不會善罷甘休,東宮,燕徹執又要落井下石、明哲保身。”謝士津轉身,不再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此事若不能破局,那咱們一家……”
“父親,我們會死嗎?”
謝士津未說出口的話讓謝匡迎害怕到了極點,他抬起頭,露出孩童般恐懼的神色。
看見謝士津緩緩搖了搖頭,謝匡迎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是下一句話落入耳中的瞬間,謝匡迎卻煞白了臉。
“念在謝家世世代代的功績,死倒是死不了,最多就是流放到苦寒或蠻荒。”
流放?苦寒?蠻荒?
謝匡迎連讀書的苦都吃不了,還流放,這還不如一刀來個痛快!
他像兒時撒嬌一般立刻沖到父親身邊:“父親、父親!我們謝家不能被流放、不能啊!”像是忽然想到是什么,謝匡迎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們不是已經查到顧較的藏身處了嗎?孩兒這就想辦法把他押出來,讓他別去為麗昭儀作證。東宮……東宮那邊……”
“東宮那邊怎樣?你去求燕徹執放你一馬?謝匡迎,你要不要臉?謝家要不要臉?別人欺負你到這跟前了,你還想著退讓,為父不是教過你,什么叫‘還手’嗎!”
謝士津都快氣笑了,往日怎么沒發現謝匡迎懦弱成這個樣子?
“東宮不仁不義在先,將我們的付出視若無睹,如今妧迎也清醒了不再非他不可……”謝士津攥緊了拳頭,“那就讓東宮易主!”
“可是麗昭儀的孩子沒保住,儲位空懸,陛下會愿意廢黜燕徹執嗎?”
“趙明成都能送云袖入宮,將來宮中為何不能再有新妃子和新皇子?一個妃子生不出,那就送兩個進去。”謝士津眼中的陰鷙幾乎要奪眶而出。